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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溪寺后,林木蓊郁,李秾和赵执站在高处,看夕阳给狭小的山寺渡上一层金色。
钟山地界寺庙众多,若不是歹人蓄意为之,普通的城门谁会找到这里来。
李秾问:“最近朝廷似是很不太平,你和钱相,还有谢将军,都在忙些什么?”
“上元事变之后,陛下似乎有意改革,不过身体时好时坏,便把好多事情交给了钱相和我。大晛税制陈旧,田土山林重税,对河津海港所征的商税却模糊不清。朝中国库空虚,要想开源,要先从改革商税开始。”
李秾:“我朝官员经商为历代最盛,出秦淮至长江,至永嘉、瀛洲、交广出海,多少航线为朝中人士把持。陛下虽然病体昏聩,却清楚你和钱相家中无人经商,让你们两人来从其他人身上割肉。你们要做的事,必然是艰苦难为的了。可是……可为什么歹人会将手伸到隐溪寺,这是冲慕容夫人来的,也是冲你来的吧。慕容夫人住在这里清修,早已不问世事,这报复的手段,未免下作……”
赵执牵住李秾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心冰凉一片。他说道:“即使是这样,该做的事情也一定是要做的。”
“毁坏寺墙,就是知道夫人在寺中,知道夫人是你的血亲,此举必然能威胁于你,日后……”李秾想起自己过往经历过的种种,但觉人心之险恶,总比自己能想到的要复杂许多。
“让母亲受此惊吓,总归还是我虑事不周,没有事先想到,一旦利益受损,会有人将手到隐溪寺来。我定会尽快将这些在暗处报复的歹人抓住,给母亲和住持一个交代。城南牙行养在靳三手下,当然不是白养的。”
李秾在他的神色间看到一股少见的狠戾。
“钱相自己算是孑然一身,我的软肋,不过是母亲和你。如此阴暗手段,如何能停止朝中改革。”
这话李秾倒不同意了。“我如何是你的软肋?我有张功和张武,提防小心,自能对付歹人,你不必挂念就是。我若是使自己成为软肋,想做的事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赵执看着她:“你自是跟别的女子不同。”
林中不知从哪飞出一片小小的飞絮,堪堪落在李秾的眼睫之上,赵执伸手轻轻摘去。看到李秾因登山而浮起薄薄的一层汗,赵执一时迷住了眼,竟用手指捏了捏李秾鼓起的脸颊。
李秾被他这亲昵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低头躲开了。“赵君刃,你疯啦,住持和姑子们都在附近。”
赵执悻悻地缩回了手,低语道:“上巳那日,还不是山寺禅房……”
李秾伸出两指飞快地贴在赵执的唇上止住他的说话声,突然听到林间传来脚步声,又急忙拿开。“那是意外,再说那破败的山寺……又没人。”
脚步声临近,是来叫人的张功。寺墙修起一段,天色已晚,其余的只能明日再修,现在该回城了。
赵执和李秾默契地选了不同的路下山,李秾饶了远道,从离钟山较远的另一个城门入城。京中人多眼杂,越少人知道她和赵执的关系越好。
半月后,李秾从张武那里得知,城南牙行中招进了女护卫,经过靳三的训练后,被赵执派到了隐溪寺。
钱漱徽和赵执在做的事,在李秾看来不仅是改革商税得罪人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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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祐四年,立秋前一日,朝廷派出商队,前往遥远的南洋、天竺进行海外商贸。领队的人选,皇甫震霆最后采纳了钱漱徽所推荐的人选,元骥。而众所周知,元骥幼时是赵府家奴出身。
一时间连鹤鸣楼的雅间里都议论纷纷,都纷纷在传,身上还背着叔父叛乱污名的赵执这是要上位了。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连朝野之外的李秾都听说了许多闲言,因此不得不更加谨慎。云影坊的房契被赵执转到她名下,实际上还是赵执的产业,而嘉穗楼其实也跟赵执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让世人知道嘉穗楼一开始建起的初衷就是为了与檀家争利,那楼中的声誉和客流都会受到影响。
昌祐四年中秋节后,南洋海上突然传来消息,元骥所率领的大晛船队行至扶南时,被羯么父子率兵拦截,船中商产全部被劫,人员悉数被扣。
消息传到建康时,皇甫震霆暴怒之中在重华殿摔了茶盏,随后人毫无征兆地摔了下去。
南海之上海盗猖獗,商船在海上遭劫虽然无奈,但已是几十年来司空见惯的常事。只是没想到扶南的羯么父子连大晛朝廷的船都敢劫,这是肆无忌惮的目中无人了。
皇甫震霆摔倒,内侍和群臣一拥而上将之扶起。他这一摔,也让群臣明白过来,自上元遇险以来,这位陛下行事越来越偏激,也越发爱动气。可他身体每况愈下,一旦动气,轻则头疼,重则晕厥摔倒。万金之躯在众目睽睽之下受辱,给他的刺激是太大了……
朝廷商船遭劫,这是扶南向大晛的示威。羯么父子在扶南朝中掌权后,数年来不断增兵,几乎成了南海之上的霸主。
李秾准备在冬日来临之前分别去一趟钱塘江和蜀中,储备嘉穗楼中的冬粮。她正在收拾行李,张功走进屋里,带来了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朝廷发兵征讨扶南,而领兵之人,陛下和钱相亲自定了谢赓和赵执。
李秾吃惊的是朝廷如今国库空虚,却在这个时候出兵南海,至于领兵的人,李秾想到了。
张功:“东家不意外?”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李秾摇摇头,“谢将军本战功赫赫,而赵大人是百官中唯一亲到过扶南的人。朝廷对扶南用兵,只有他们二人可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