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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钱漱徽的支持,皇甫震霆刚才的不快才退去。
“天下财富,在开源节流。朕今日请诸位来紫极殿中饮茶,既是闲叙,也是想请教你们诸位,可有什么法子为朝廷开源?”
这一句话问出来,众人有片刻的沉默。皇帝陛下自己是穷得硬要他们想办法了。
给朝廷管账的是祖亮,今天他却碰巧不在这里。众人一时无话可答,殿中只听到啜茶的轻微的声音。
赵执觉得杯中今春新采的茶实在是难喝,放下茶杯就准备说话。此次南谯郡中被车鳌所困,死过一回,他现在有些不像如之前那样谨慎的意思。
“陛下可知道永嘉郡守是谁?”
皇甫震霆皱起眉,突然被这么一问,答道:“永嘉郡守?朕怎会特意去记一个郡守的名字?”
“那陛下可知道交州、广州二州的刺史是谁?”
“这两州的刺史想必都是父皇和皇兄在世的时候任命的,我不知其姓名。我倒是记得,广州刺史在圣寿节时送过一柱罕见的珊瑚,我好像记得他是姓……他姓檀吧。檀卿,广州刺史是你檀家人。赵君刃,你到底想说什么?”
“臣想说的是,大晛广有四海,有永嘉、瀛洲、交广等大港,不知陛下可曾见过?在这些沿海港口,各国往来商船如过江之鲫,海陆奇珍交易数不胜数。陛下可知道,光是广州一港每日所缴商税便可达万钱。这些年,朝廷臣僚们思想守旧,以为交广还是过去的边远蛮荒之地,因此并不了解也不上心,税制未变,放任巨额财富流入刺史口袋,流入海外。陛下,臣以为,为天下开源,当从管理交广商税始。”
赵执平静地说完这段话,紫极殿中静了下来,被留下的五位朝臣和皇甫震霆都面带惊讶地看着他。其他人是惊讶,皇甫震霆是惊讶中带了一丝欣喜,他成年之后没有再出过京城,此时从赵执的话中仿佛看到了充盈国库的希望。
檀自明这时突然说道:“陛下,臣想起来,现任广州刺史确实姓檀。不过此人并非我建康檀氏,乃是庐陵檀氏。”
皇甫震霆兴致勃勃地看着赵执:“君刃,你快继续说说,天下开源如何从交广开始。”
“陛下要是想听,臣可以上一道奏折详言。”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好!那你今晚便写来!”
“臣需要一日一夜,明日午后方能呈到尚书台递给陛下。”
他说话这样直言不讳,几位朝臣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不过皇甫震霆却并没生气,一脸兴趣地要他现在先说一说。
赵执看到殿中众人的样态,印证了心里的想法。对大晛四境经济民生,眼前的陛下和京中的多数朝臣都毫不了解,可却是这些人在帝京操持权柄以指令四方。
殿中君臣直谈到午后,多是赵执和皇甫震霆在一问一答。
左都御史檀自城忍不住问道:“赵寺卿何以将交广两州了解得这么详细?”
赵执回答:“昌祐元年重入朝堂前,在下曾经在交广跟随民间商人做过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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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各怀想法地点着头。他叔父那桩案子至今还有人说是谋反,那是的赵执跟平民无异,没想到从商的赵执如今又站在这里,还对自己的经历直言不讳。
“赵卿,那你赶紧回去写奏折,明日午后我和钱相等着看。好,今天这茶就品到这里,大家辛苦了,且回府歇息去吧。”
赵执刚从宫门口和众人分别,看众人上了马车。靳三一脸汗水地迎上来,低声说道:“郎主,车鳌在逃走了……”
赵执脸色突变:“怎么会?发生了什么?”
宫门前不是说话之地,两人走到背街的巷子。靳三来不及擦脸上的汗水,告诉赵执:“是押送的途中逃走的,此人此前装作病弱的样子,装得十分相像,没想到在押送时突然暴起,竟挣断了捆绑的绳索……我刚好不在,旁边刚好有条河,手下兄弟没能抓住他。”
“立刻派出城南所有人手,不要惊扰到百官衙署,一定要将此人找回来。”赵执看着靳三,“不平安无事地将此人找回来,你不要来见我。”
汗滴从靳三的下巴滴落,让车鳌逃走,确实是他的责任。“是。”
靳三转头骑马调拨人手去了,赵执站了片刻,重新走回宫门口。尚书台是朝廷的政务中心,近宫门不远的地方,钱漱徽此时还在值房忙着。
赵执匆匆向尚书台值房走去,此事必须要钱漱徽出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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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鲛绡白羽衣在京中舞馆酒楼流传开来,云影坊也声名鹊起,因此每日客流不断。李秾外出时,总将坊中生意交付给一位已在坊中几年的伙计,彼此相处十分亲近。可最近,客流不断的云影坊突然关掉了两天,对外声称是因为库房改造。
路过的客人们兴致勃勃地等着云影坊开门,只有李秾一个人陷入难言的苦闷。她宣布要将大家遣走时,所有伙计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狠下心来,说原因不能对大家明说,一定会给几位伙计丰厚的遣散费。
有伙计在元骥买下云影坊的时候就受雇,一直在坊中兢兢业业到现在。虽是男子,但当看到李秾的神色知道她并非玩笑时,还是着急地掉下泪来。李秾知道他家中有老小七口要养活,看到他的眼神时心里也跟着痛起来。
可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些伙计因为在坊中够久,都知道坊中有个东家,甚至还见过赵执的样子……这绝对不行!
其他伙计看那伙计流泪,都有用恳求的目光看向李秾。李秾几乎不忍心对他们对视,只得背过身去。可想到以后这些人或许会卷入风波,她最后还是没有心软,给了几位伙计丰厚的银钱,跟他们说了抱歉,他们还是要离开云影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