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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晛北方十几个州县都缺粮,往后几个月若是蒹葭关的对战继续,他们还是要越过边境前往洱河冒险。
半个月后,兵部差夫再次乔装进入洱河。却发现洱河州府明令不许农户将粮食卖与大晛人。好在这项禁令并非新出,已经存在了十几年,在两国关系交恶时就会执行,洱河农户为了用家中多余存粮换取其他所需,不听禁令者依然有。
因为九皇子下令,州府组织了打手在各州县巡查,禁止将粮食卖给大晛人。
差夫中有擅长吐谷浑语的,大家重新伪装为远道而来的吐谷浑商人。元骥和领队商议,从大晛境内运来布匹和盐夹在吐谷浑特产里,以物易粮。
领队此前并不认识言骥,他惊讶地发现这位同伴不仅熟悉大晛北方边境州县的民间作物交易,还知道多条大晛民间商人常走的路线和接驳点。有他在,他们这些军户出身的人能在大晛境内运来受北滦人欢迎的东西,换到粮食。
还有他身边跟着的那位姓李的小个子,虽然体力不像是从军之人,但头脑实在灵活,一百多人买粮的账目全部交给他,他能算得毫无差错。蒹葭关打了几个月,他们这群人在粮草补给上出了狠力,每次都能供应上谢将军派来的人,完成任务离不开这两个人。
眼看春去夏至,北地气候终于渐渐变得暖热起来,此后的行动虽然还有地方北滦兵的威胁,但好歹不用山林间受冻了。
建康城中,青溪宅的老仆每日走一趟城中的鸽坊,去看看有无北地寄给主家的信。
赵执收到元骥的第一封信时,蒹葭关正在对峙。第二封信寄来,洱河地区的几个州县已经在九皇子的明令控制下陷入紧张。这种情况下,以物易物几乎是唯一能筹到粮食的办法,赵执很赞同元骥的办法,庆幸自己当初派人北上的决定。
前任大理寺卿致仕后积压的公务全部落在赵执头上,他日日早出晚归,早朝之外,大半时间都住在大理寺官衙中。
前线对峙日久,长熇军虽然暂时收不回蒹葭关,但北滦虎狼似乎也不能南下。都中人不再惊慌,夏日到来,城中渐渐恢复了热闹的生气。
黄昏时分,赵执忙碌之余正啜饮一杯味道略苦的茶,门口的书吏递进来一封书信。
书信打开,最后的署名只有一个“拓”字,信以旧友的身份邀请赵执黄昏时分鹤鸣楼一叙。
赵执看到手书的瞬间并未想起来眼前这个“拓”字代表的是谁。等啜完杯中的茶,突然心里微微一惊,拓跋,北滦的国姓!他有过来往的北滦皇族,只有拓跋虎文。
门外等候吩咐的书吏看赵执准备起身,进来问要不要给大人备车。
赵执将瓷盏“咚”地一声往案上放住,面目冷淡地回他:“不用备车。我有些私事,骑自己的马去。”
赵执只是想着手里这份明显不怀好意的手书,那书吏看到他面色不佳,不明所以地退出堂屋,反思了好一阵自己是不是得罪了赵大人。
这封信是拓跋虎文派人送来的。如今两国交战,此人竟然潜伏在大晛京中,当真胆大包天,也让人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赵执站在门口,望着房檐外的夕阳。元骥靳二都不在身边,寺中的下属不能介入这件事。他要去赴这份莫名其妙的邀约,只能一人独自前去。若是不去,拓跋虎文这么大的隐患在京中,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
半晌,赵执换了衣衫,到马厩中牵马出门,先到秦淮岸边的幽馆,等到夜色笼罩,方才从幽馆后院走小路进了鹤鸣楼中。
鹤鸣楼依然宾客如云,穿一身寻常衣衫的赵执进了楼中,在衣着显赫的客人群中完全不显眼,有人上来迎他,进的却是天字号那一排的雅间。
雅间里,拓跋虎文正站在纱帘之后背着手十分陶醉里听楼中的琴曲。听到身后的动静,忙转过来,看到赵执并不惊讶。
“君刃兄,哦,不对,如今你重入朝堂,该叫你赵大人了。你能来赴约,果然爽快。”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我跟你素无交情,来此并没有什么旧谊可叙。如今蒹葭关交战,你竟然敢藏身在我大晛帝京之中,我来问你,你到底意欲何为?”
“哈哈哈哈。”拓跋虎文大笑,挥手让两位美貌侍女退了出去,“攻占蒹葭关,那是九弟的事,不是我的事。父皇喜欢九弟,支持他实现自己壮年时未竟的事,这跟我可没关系,我这次就是旁观,看看九弟能建起多大的功业。”
“蒹葭关必属大晛,绝不外让与人,九皇子恐怕吞不下。”
“那就让他们打嘛,秋来前,也该有个结果了。”
拓跋虎文一身大晛民商扮相,除了脸上那北滦皇族特有的络腮胡,举手投足之间跟城中居民无多少分别。看样子,此人呆在城中已经很久了。
“拓跋虎文,你想干什么?”
“先不说这个。这楼中有如此精妙的琴曲,我先与赵大人喝两杯好酒再叙正事。”拓跋虎文将两只金樽倒满,冲赵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执丝毫未动:“我没兴趣和你喝酒,也无话可叙。我来此只为警告你,惜命的话你最好立刻离开大晛,我只当你是北滦民商。但凡你在我帝京城中稍有作歹,我必定将你缉拿斩首。”
“哼,赵大人,你未免火气太大,我已经说了,蒹葭关战事并非我的主张。秦淮两岸酒楼每日有那么多外域商人来往。外商来此,当然会遵守大晛律法。赵大人,你年齿不到而立,气盛听不进去别人的话,什么时候错失了良机都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