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白了。”
“梁代文做你男朋友,我不能来出风头,但有需要我会帮你的。我们好久没一起吃午饭了吧?”
没等顾逸回答,许冠睿却把电话挂了。最后听到的听筒“咣”地一声,像是手机被撞了。梁代文走出来:“和谁打电话。”
“没什么。”顾逸坐直了身子:“律师怎么说?”
梁代文和许冠睿的话差不多,但梁代文明显多了一些迅速解约的意思:“明天就把函发过去,如果你要发微博的话也可以,这事儿闹大了还能给他们涨粉。”
“梁代文,你好残忍。”
“对敌人为什么要留情。我自己的事情无所谓,我感受不到,但我见不得你因为这个事情每天烦恼。”
给梁代文看了一眼,顾逸连夜把微博发了。几千粉丝,第二天早上转发数50评论200,忧勿扰喜剧还没回应。到了公司杰奎琳把她拎进了办公室:“怪不得最近上班心不在焉。在壹周学会的全都去做给小作坊了,年中很快又要到了,你大概是不想升职想被开除了。”
“我总要维权,这是我个人的私事。”顾逸像是和杰奎琳混熟了,平时对梁代文撒不出的娇撒在了她头上:“我也想赚点外快,房租涨价生活费也不够。”
“被那么多优秀的男人围着还愁房租。”
顾逸啪地把桌子一拍:“我是独立女性!自己租房自己有业余爱好,工作通宵都做了,凭什么说我。”
“是吗。《Bypass》到7月后台数据如果能涨到60万,我就给你涨薪水。”
“你不如叫我去买粉,现在17万,还有四十多天。9012年了,不存在爆款增量几十万的方法了。”
“脱口秀经纪约你都敢签,这种为什么不敢打包票。”杰奎琳像在挑衅:“在脱口秀上充满了主人翁意识,本职工作这么不认真。自己反思一下是不是真的拿工作当发薪水的,才会工资涨不上去。”
顾逸头都大了。她坐在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个ipad,午休坐在那画图,一下午都没动。下班之前她画了几张发给杰奎琳:“这个选题行吗?行的话我发出去试试水。”
是个长漫画,名字叫《脱口秀演员也不讲真话》。本来想留在自己的公众号画,顾逸突然和杰奎琳斗气,也不怕她发现了。她画了四个脱口秀演员的形象,两男两女,一个小眼睛一个大鼻孔,另一个人中有瘊子,还有一个大美女,胸口打马赛克……画还没画完,吐槽的话都写完了。
“脱口秀是文本艺术,相声小品是表演艺术。但因为都太穷,现在做这个算行为艺术。”
“都说文字工作者穷,但脱口秀演员是最穷的,穷到已经被‘文字工作者’梯队里剔除了,哈哈。一场演出一千字的稿子,200块演出费,还经常收不到。我之前的一场演出,学而思和交大合办的活动一起邀请的,现在还不知道该找学而思还是交大,一个是上市公司一个是知名985,他们欠我钱,都给我欠出成就感了。”
“看我挺漂亮的是吧?但在讲脱口秀的时候我都驼背弓腰的,骂人更带劲儿。她们给我个外号,叫‘美艳龙华毒妇’。上海人一听就明白,龙华是殡仪馆的名字,听我脱口秀我能把人送走,就这个意思。漂亮不能做脱口秀的标签,恶毒才能,说自己漂亮是会让台下女观众不高兴的。”
“我人中有颗痣嘛,从小被人笑到大,别人说我是苍蝇落到脸上。后来我们学校组织春游去山上寻宝,我内急,结果被马蜂叮了小鸡鸡。我好像这辈子都在经历倒霉事,但这些东西开玩笑地说,大家都听腻了。后来在开放麦,有个一米三身高的侏儒症上台来讲脱口秀,问我有没有什么倒霉事,我愣住了。那天他讲小时候被人霸凌的故事,怎么说呢,太震撼了吧,能这样戏谑地说过去,我就觉得,他能这么消解自己的事情,我丢人的事博大家一笑也可以。”
“脱口秀是需要土壤的,但酒吧是用来约炮的,十八线小城市歌舞厅用来轧姘头。我国大部分人都不懂什么是脱口秀吧,更不用提出门花钱坐在剧场了,抖音快手的搞笑视频多得很。脱口秀是一小部分的人捧着酒杯优雅地冒犯别人,这本身已经是一种生活很优越的冒犯了。”
“读研究生时导师在研讨会留下过一个课题,为什么滑稽戏不会像赵本山的小品一样火遍全国。当时同学提出很多观点,沪语不好传播,上海排外,不够俗……当时有个同学不耐烦,当着演员的面说,这些早晚会被淘汰的东西就让它随着时间淘汰吧,还有什么好惋惜的。当时我胆量不够,不敢反驳,现在我很想说,期待这门艺术飞黄腾达,做演员恐怕都是满足不了的,但就让它们灭绝才是真的不道德,对不起那些逗别人而获得成就感的人。这件事我念念不忘,后来我就变成了一个有怀疑精神的人,什么都要先质疑一下才安心,也总是注意力不集中,接吻都不能集中。”
“好多人都说着改变世界,但他们其实是想赚钱而已。”
“什么样的人适合做脱口秀演员?”A:“除了会说话什么都不会。”B:“没见过钱也没赚到过钱的人。”C:“观察者。”D:“垃圾。”
杰奎琳回复很快:“可以,做长一点,这个有戏。”
下班本来想去ounce玩,但自从ounce更名羚羊之后,她抽不到开放麦,人比ounce关张了还伤心。第二天要去仲裁,梁代文在公司加班,顾逸坐地铁到了陆家嘴,找了家咖啡馆继续画漫画。肚子咕噜噜地叫,有人捏了一下他的耳朵,是背着书包的梁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