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射柳,便是将帕子系于柳枝上做标记,引人竞射,能射下柳枝不伤帕子而将其钉于树上者,为最佳,本是上古射礼孑遗,流变至国朝,又是在如此热闹的宴游上,少不得添了许多游戏意味。
譬如那帕子多由女郎来系,许多郎君会射下自己心仪之人的帕子权表心意,当然也有纯粹的竞射,为和游戏区分,改用麻布系柳。
宗越便在这场竞射里连中多矢,引得满场喝彩,都道神手,连圣上都被热闹吸引,走近了细瞧。
“那是姜侍郎?”
宗越今日穿的是身淡青袍子,与姜少微服色一致,二人生得又像,圣上遂有些混淆。
侍者忙道是安丰侯世子。
圣上意外,“唔,那个市井凶豪?”
是宗越从前响亮亮的名号。当初安丰侯为儿子请赐婚旨,想借圣上威压迫他娶妻,圣上多番推辞,不想掺合,便是顾忌宗越这打架生非市井凶豪的恶名,怕他果然无法无天抗旨不遵,他总不能真因此杀了安丰侯这个嫡出的儿子。
后来是安丰侯再三请命,圣上丑话说前头,言宗越敢抗旨,他就敢杀人,别叫安丰侯到时候又来哭着求情,安丰侯无异议,圣上才应他所请,下了赐婚旨,那回也着实捏了把冷汗。
身为天子,他实不想有人因为抗婚这等小事死在他手里。所幸最后是一桩好事。
“陛下您怕是不知,您赐下的可是一段良缘,听闻罗家女贤惠淑德,宗世子近朱者赤,改了性子,如今不仅在国子监读书,还用功得很呢。”侍者卑身笑道。
圣上闻言,哈哈一笑,“是良缘就好,朕瞧这宗家子有些本领,他日入朝,当是个可造之才。”
说话间,宗越已然拔得射柳头筹,亲自拿着战利品——一堆系了麻布的柳枝,朝圣上走来。
“陛下,那奖赏我不想要,我想换个。”宗越直接说道。
圣上与宗越母亲有些交情,那位韩夫人便是个直爽性子,要什么不要什么从不转弯抹角,就这般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是以圣上听闻此话,倒也不生气,笑道:“你不想要,且去问问你夫人,说不定她想要。”
原定的头筹奖赏是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可以用来做冠饰,依宗越安丰侯世子的身份,他的夫人本没资格佩戴如此贵重的礼冠,但若是天家封赏,可不受此约束,戴出去终究是份尊荣,没有人会拒绝这份给妻子的尊荣。
宗越拒绝了,“我的奖赏,问她做甚。”
圣上不知小夫妻在置气,只当宗越好面子,不想当众听命于一个妇人,想了想,笑道:“你射术奇佳,不如,来做朕的金吾卫?”
这是要借机授他官职了。
宗家累世忠良,宗越母亲在当年圣上即位时也曾施以援手,圣上有意关照宗越,早就想过授官,但他此前名声太坏,心性不定,且无意做官,圣上才未提此事。现下瞧他心性渐趋成稳,也有些能耐,一个金吾卫当是做得,想他毕竟荒废学业多年,现下就算用功,能顺利结业,却不一定能中举,科举入仕这条路于他而言,还是不大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