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拎着灯笼,借着夜色一路疾驰,越往清凉山的方向走,人流就越多。
骑马骑驴坐牛车步行的都有,虽然服色各异,却大多都带着香烛果品,表情一致的充满了虔诚感。
看来这清凉观的斋醮,影响力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大。
清凉山虽然不高,却也奇石翻叠,翠树成涛,峰顶常年流岚如云,烟雾飘渺,颇有几分世外仙府的清幽之意。
四人赶到山下,只见未明的天色里,一溜儿挂着灯笼的茶棚食摊,食物的香气里,吆喝声不绝于耳。还有不少举着步障跟随主人移动的小厮,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每座茶棚食摊周围都停放着许多马匹和牛车,他们打听了下才知道,为表诚意,所有上山之人都不允许骑马坐车,只能步行。所以大家都将马匹之类的代步工具托管在山下。
顾念打量了下,那些开茶棚食摊的,应该都是清凉山附近的村民,但以吕青的身份,应该也涉及不到在他们这里存放马匹的问题。
一路飞奔而来,顾念的大腿已经被磨到麻木了,下了马,立刻痛得眉心抽搐呲牙咧嘴,一时间都直不起腰来。
“没事吧?要不先在这个茶棚坐会儿?”站得最近的杜泠连忙伸手搀了他一把。
距离斋醮开始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了,顾念深吸口气,摆了摆手,“时间快来不及了,不用等我,你们先上去,我随后就到。”
年深扫了眼茶棚,朝杜泠抬了抬下巴,杜泠会意,立刻过去搂着茶棚里歇脚的一个村民聊了两句,往那人手里塞了些钱,让他帮忙架着顾念上山,村民欣然同意。
清凉山其实不高,那个村民估计了下,把顾念扶上山应该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足以提前在斋醮前赶到。
年深等人与顾念约了一炷香后在清凉观门口见,便转身奔向山上,几个起落之间,光线朦胧的山道上就已经看不到三人的身影。
顾念只能望道兴叹。
“别着急,肯定赶得上。”村民说话略微带些口音,殷勤地架起顾念的手臂,扶着他往山上走。
见他十分熟悉清凉山的模样,顾念便与他攀谈起来。
村民叫叶栏,就是附近叶家村的人。据他所说,清凉山周围共有三个村庄,较大的是他们叶家村和周家庄,还有一个较小的是吴家村。
三个地方的人加在一块儿,大概有两百三四十户人家。
顾念借着叶栏的胳膊用力,发现他袖口上方隐隐露出个阴阳鱼刺青。
一问之下才知道,清凉观香火旺盛,附近的人也受益颇多,所以三个村的人都是清凉观虔诚的信徒,除了按时供奉香火,还会将家里最聪慧的孩子送去清凉观学道。时至今日,清凉观现在至少有一半的道士出身自周围的三个村子。
清凉观的道士,都会在手臂上刻个阴阳鱼,以示道心。不过这个时代,当道士也是要‘考试’的,村里向往道士却没通过‘考试’的那些人,也会学道士的样子在手臂上刻阴阳鱼。
一来二去,也算变成了他们这几个村子的风俗,村里的男子,几乎都有这个图案的刺青。
听到这里,顾念也大概猜到了吕青当初屠村的缘由。他很可能懒得查谁真正跟刺杀他的人有关,就把可能有关系的人全部斩尽杀绝了。
两人边聊边走,也算是转移了顾念对于疼痛的注意力,居然比叶栏预估的时间到的还要早些。
山顶两边都是悬崖,为了防止有人跌落,清凉观在崖边修了一圈石制栏杆,那个高度怎说呢,心理警示作用大于实际的拦护作用,当个坐墩还是不错的。
一告别叶栏,顾念就立刻找了处能看到观门的栏杆歇脚,咬牙撑了半天,他这会儿真的是腿又累又疼。
清凉观前早已搭好法台香案,周围高竿林立,悬着无数华幡,上顶六角形宝盖,周围缀着六个小幡,随风鼓荡,庄重而肃穆。
再配上周围那圈披甲执锐的金吾卫,愈发显得祲威盛容。
香案前边的区域就像个天然的下沉式广场,道士们便借地势凿出了三级石阶。
来参加斋醮的民众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周围,议论纷纷,神色兴奋而充满期待。
顾念打量着四周,猜想着徐卯可能会动手的地方。
来的路上他们几个也讨论过,徐卯如果要安排刺杀,可能性比较大的做法有三个,一是‘浑水摸鱼’,趁着现场状况复杂,躲在围观人群里射冷箭或者发射暗器,然后借大家慌乱之际逃走;一是借由‘身份’便利,买通一个现场的道士携带武器,或者干脆在现场的那些护卫里安排个自己人,在斋醮仪式的某个环节趁其不备下手;最后就在斋醮结束后的斋饭或各种吕青可能入口的东西里下毒。
第一种和第三种还有机会逃跑和隐藏凶手的身份,第二种几乎没有生还几率,所以只能上死士。
虽然已经接近四月,清晨的山顶,山风依旧寒冷,顾念深吸了一口气,寒气入肺,整个人被冰得一个激灵,几乎一夜未曾休息的脑子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傻了!他恨恨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登基之前,吕青肯定要作秀似的出席很多场合,要是第一种方案,动手的机会可以有很多选择。
如果徐卯真的今天动手,从他冒着可能提前暴露的危险也一定要选择在斋醮仪式上刺杀,再结合书里清凉山周围几个村庄全部被屠杀泄愤的情节,已经可以圈定,动手的人就是道士!
那些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吕青,或者接触他饮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