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计。
皇后杜氏坐在铜镜前,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冷笑,镜中的人也跟着冷笑起来,她平日里为人处事泠然自居,岁月似乎也对她很是照顾,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这一室稀奇贵重的物品,也昭显了她虽然宠爱不及其他嫔妃,可是后宫主位的权力她是牢牢握在手里,遥制整个大局。
在她手中轻轻捏着的,正是前几日刘贵妃差遣落星送去算计韩贤妃的密函,信里所写不过是一些边关上齐楚两国的防御布局,无论是那个朝中得势的嫔妃,只要稍微花点心思银两就能打听到的小道消息。
可如果是在韩贤妃寝宫被发现,那意义就非同一般了。皇上近日对楚国戒心颇大,而楚国质子楚承安自幼来此就一直是寄在韩贤妃处,他二人关系胜似母子,这东西自然而然成了韩贤妃通敌卖国的证据,也成了楚国要与齐国先行动手的证据,更加会成为皇帝出兵征讨楚国的借口。
不是好计是什么?只是百密一疏,刘贵妃定然想不到,落星这样忠心耿耿的奴仆竟会出了差错。
落星的确忠心耿耿,可惜她忠的是曾经救了她一命的皇后,而不是服侍多年的刘贵妃。
“娘娘,这信还要不要送去?”一旁开口说话的,正是依旧低眉顺眼的落星。
韩贤妃对皇后威胁不大,她一向淡然自保,与世无争,唯一值得杜氏操心的就只有她那个虽然年轻却文韬武略的皇儿齐悟浩,而眼下杜氏大敌自当首数刘贵妃了。
杜氏仔细将信重新封好,看不出已然拆过的痕迹,又递给落星,“当然要送,不过记得给贤妃娘娘提个醒,让她好好看清形势。”看清后宫中不得不争的形势,尤其是她还有个齐悟浩,杜氏要让她明白,一旦要争,不如与皇后合作。
“是,娘娘。”落星接过信件,不多问不多说,只做好杜氏吩咐的事,也正是这样,她才能无论在谁身边都深得信任。
深夜品竹轩。
为防错过怜影醒来有何吩咐,红烛绿意终是决定夜里两人轮流值班,并不打算离开她们的小姐半步。
楚承安潜入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红烛趴在桌案上浅水,绿意则站在床边,是不是还掐自己一下驱赶困意,而怜影则静静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并无不妥。
视线流转间,楚承安看见了停在窗沿上已经休息了的碧鸟,又看见空的放置信件的小竹筒,心下便知碧鸟没能及时赶回,正是因为怜影没有回信。
而且看上去应该是打算回信但不知为何又没有……研好的墨还有些没干,显然是在写却不知道被什么打断了就没写了,也许是太困了?不,怜影不会因为困意停下手边的事,就算是打算先睡了也应该把碧鸟遣回收拾了才睡吧,而且主子休息,不至于两个贴身丫鬟这样轮流守着吧?
什么原因让她突然不写了?忽的,那只有灵性的碧鸟像是感觉到了主人的气息,醒了过来整理了一番羽毛又扑楞了几下翅膀飞了出来。
听见响动,醒着的绿意自是警觉起来,“谁?!”
眨眼间只见一道身影快速闪进,精准的在绿意后肩中间一点,声音幽幽传来,“我点了你的穴,我是来看望你家小姐的,若是知晓我什么意思便点点头,我给你解了。”楚承安转到绿意跟前,尽量压低了声音。
这个人绿意自然是见过几次的,好像是那个什么楚国世子来着,跟怜影也并无过节,绿意思考了一番点了点头。
楚承安说到做到给她解了穴道,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伸手就搭上了怜影的额头,还好不烫,没有发热,他松了一口气,“你家小姐怎么了?”
“只是普通感冒,世子不用担心,若没有其他的事,还请世子速速离开。”声音来自于身后,原来绿意已把浅睡的红烛叫醒了,红烛知道这个人没有恶意,她曾经见过小姐阅读一本古医书,在她追问之下怜影也曾透露过是楚承安所赠,虽然说明不了两人关系多好,最起码证明二人互相之间都没有恶意。
她是睡着了?像又不像,气息虽然平稳却过于轻缓,脸色也不似平日红润,有些苍白无力之感,而且上次他夜探怜影住处,怜影的感觉可是敏锐的很,绝不至于深睡至此,到底是……楚承安一门心思都在眼前静谧的女子身上,红烛说了什么他只充耳不闻。
“世子殿下深夜在小姐闺房之中多有不便,还请殿下速速离去!不然奴婢要叫人了!”红烛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楚承安到底想干嘛,只上前一步护住了绿意。
如果要叫人来的话,她大可把这些话大声说出来,而不是压着声音威胁他,楚承安略有所思,淡淡道,“你要是觉得可以叫人来的话那就去叫咯。”
……不,一旦护卫过来定然惊动纳兰毅纳兰明珠等人,而小姐在这么大的动静之下若是还没醒的话一定会被有心人察觉。不,不行,她不能叫人,为了替小姐瞒住这一怪病,可是楚承安到底想干嘛?
见两个丫鬟紧紧咬着嘴唇,似乎有所摇摆不定,楚承安紧跟着发问,“你们小姐当真是风寒?”
二人一瞬沉默,在沉默被发觉之前绿意用手戳了红烛一下,道,“是……就是风寒!”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遍,是还是不是?”楚承安起身,细心地替怜影掖了被角,步步逼近,巨大的压迫感逼得她二人有些喘不过气。
“想必殿下已然知道答案,又何必对我们两个奴婢紧紧逼问,小姐是我们的主子,主子吩咐的事我们自然遵从,若是世子想从我们这里问出些什么,总该证明一下世子是友非敌吧?”红烛深吸一口气,拉着绿意的手脱出他的阴影,站到旁边如是道。
楚承安危险的眯了眯眼,看来这两个丫鬟平日里与她关系十分不错,连说话的口气也学的像模像样,不过这样看来怜影果然是有事瞒着他了,这样一想他竟然莫名的有些不开心。
他吹了个无声的口哨,碧鸟便从窗外飞进来停在他肩上自顾自的梳理羽毛,“与她互传密信的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