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守卫兵勇似信非信,入内禀报一番,回来却笑嘻嘻将他二人接了进去。
从药铺前厅到后堂,一路都有兵勇持刀把守着,云隐特制的黑色幔帘之内,炉灶熏制不知何物,正散发着呛鼻的浓烟,而那浓烟之内隐约吊着一个人。
“哈哈哈,薛侄儿!多谢你替我出的好主意啊!”郭怀义不知从何处出现,声音突然从他二人身后传来。
薛蕤回身,才发现郭怀义早已穿着和普通兵勇一般的衣服,混在了守卫之中,难怪他二人进来时都没有发现。
“叔叔这是。。。”薛蕤讶异问道。
郭怀义爽快笑道:“诶~这还是受薛侄儿你的启发呀,大隐隐于市啊!哈哈哈哈~”
郭怀义果然比郭勇懂得举一反三。
薛蕤笑笑:“叔叔迟早就要做首领了,我那义兄根本没将这处放在心上,您何须还这样小心。”
郭怀义却凑近了他,神秘兮兮:“诶,我那侄子好说,可河道上那些蓝巾闹起来,耽误了统领的通渠大事便得不偿失,统领势必是要好生安抚他们的,我此时可万万不能露面,绝不能叫统领为难吶!”
呵呵,郭怀义昨日为追寻封云踪迹,在河道上对两岸打秋风的庄户大杀四方,而后又以多欺少将封云拿住,自知已惊动蓝巾,不敢再从河道复归,便连夜命人将消息传报薛蕤,一来为告知薛蕤所托问的云隐人下落,二来为问薛蕤可有办法令郭勇破例夜开城门,而又不能让郭勇瞧出此行端倪。薛蕤何等聪明,不仅因此推算出那些云隐人夹带段立文,由此还郭怀义一份人情;还随机应变,为他出了主意:此事宁可将蓝巾得罪到底,也不可惊动城门郭勇,当复行河道,趁夜速回,藏于灯下黑的这处药铺,再派人连夜传报统领,让统领对蓝巾抗议一事早做准备。
薛蕤:“呵呵,难得叔叔这般沉得住气,首领腰牌若非叔叔,再无人可担了!”
郭怀义拍拍薛蕤肩膀:“好侄儿,昨夜派人报禀统领,我已将此份功劳归半于你,他日咱们叔侄共享富贵,指日可待!”
放走段立文一事,已成郭怀义一件大过失,此事只有薛蕤知道,如此借花献佛,主动替薛蕤讨得一官半职,既可保全自己,也可拉拢薛蕤,于郭怀义而言是利大于弊。
薛蕤早有预料一般笑笑:“多谢叔叔举荐,小侄感激不尽!”
郭怀义:“诶,要说感激,也该是我感激薛侄儿你啊,今日你来,可是因为郭勇那处有什么麻烦?”
薛蕤摇摇头:“并无,义兄尚以为叔叔在外玩乐。。。今日我,是想带宝莲来问问那个人,有没有张县令的下落。”
郭怀义听他已直接称呼人名,知他这两日定在美人面前用了不少心思,此番也定是为在女子面前卖好,便笑了笑:“里面那位嘴巴紧得很,薛侄儿你若撬得开,也是大功一件。只是这里本就是个药灶之处,我无法动刑,也为掩人耳目,只能靠烟熏火燎不断消磨他,你二人此时进去,未必能像他一般耐得住,蒙着头巾避避烟才好。”
浓烟翻滚,黑色的幔帘已被鼓吹得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絮,原本为透气的,此时却变成了不透气。
薛蕤先替宝莲蒙好头巾,而后为自己特意选了一件黑色的头巾。虽隔着烟,两人入内时,仍被呛得头晕胸闷。
宝莲不肯相信眼前的一切,拽着薛蕤要离开,却被他生生拖进去。直到亲眼看到浓烟之中的封云,被人捆住了手脚,吊在梁下,如同厨房中被熏制的鸡鸭鹅没什么不同,哪里还像个人?
“真的是你。。。”眼前这一幕,叫宝莲呼吸不上,险些晕厥了过去。
薛蕤从后抓着她的肩膀用力撑住,他要她看清楚封云此刻痛苦受折磨的模样。
“放他下来!求你。。。救救他!”宝莲站不住脚,全靠薛蕤在后撑着:“他会死的。。。他不该这样死,他不该死在这里。。。求你。。。我求你救救他。。。”
“这是他罪有应得,你应该高兴!看清他此刻的样子。。。他根本不值得你救他!纵是在雾原多么威名赫赫,沦落至此,也不过是臭肉一具,与街上的乞丐、阿猫阿狗也没什么不同。”薛蕤在她身后耳旁,小声折磨着。
“咳!咳!咳咳!我。。。我在这里,喘不上气,我,我有话问他,你,你们放他下来,为了我。。。求求你。”宝莲在前哀求道。
她咳嗽得真切,薛蕤也觉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想要宝莲死心,只看一眼是不够的,该让她亲自问、亲耳听!让她撞了南墙,投了黄河,才有效!
嘴硬鸭子
几盆冷水泼下,如玉终于清醒过来,觉出眼睛、鼻子、口腔、咽喉、气道、胸间。。。全都火辣辣的疼。刚倒上一口气,又被一盆冷水扑面盖下,口鼻之内不由得呛出一口黑水来。
“够了!”耳畔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子的声音。
如玉虚弱地微微睁开眼睛,刚透进一点光亮便觉得刺眼,又闭上了眼,不知是眼泪还是刚才那几盆水的缘故,眼角也淌下黑色的水痕来。
轻柔拂面而过的是一件女子的帕巾,只是被人捏得抖抖索索。
如玉本说不出话来,喉间灼烧一般疼痛,但此刻焦急,拼着力气,嘶哑着吐出三个字来:“张。。。姑娘?”
“我在,我在,你不要说话。。。”宝莲心中许多疑问和委屈,但此刻听到他的声音时,只剩下了心疼,将帕子沾湿,小心地向如玉口中挤进些清水。
如玉渐渐恢复些意识,尝试着再次睁眼,却还是觉得日光辛辣刺眼,但勉强瞥了一眼,似乎只看到几个蒙着头巾的人围在身边,她只能凭感觉判断,最靠近自己的正是宝莲。她想问宝莲为何还没有出城,可是自己喉咙里卡住了一般,再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