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箫中的茶水向来清甜,怎可能发苦,想来是她心中并不如表面明媚,大约隐藏了许多愁苦,喝起来便觉得口苦。
墨公子起身,走向窗边一簇黄色小花,摘下三五片花瓣,浸入茶水之中,轻掩壶盖,将茶壶重新推到宝莲手边,邀请道:“再尝一杯。”
宝莲疑惑着倒下一杯,轻抿了一口,惊喜道:“好似奶香味?”
墨公子含笑指了指那簇黄色小花:“今年的梦香兰开得比往年早许多,倒正好让你赶上了。你可知这梦香兰又叫无忧花?”
宝莲心中惦念着云哥,日常倚在窗畔也是魂不守舍,小花就在眼前开成一片,却不曾细细观赏,此时顺指望去,才感受到花香其实早已存在,只是自己不曾重视过。
墨公子:“此花可令梦缠绵,心无忧。”
宝莲叹道:“梦缠绵,心无忧…墨公子也有许多心事吧。”
墨公子:“我这样玩意儿一般的人,配有什么心事?”
宝莲竟劝起他来:“这世道下,活着已是不易,活得体面就更加不易,多少人表面光鲜,内里早已浑噩…可我看青箫院的公子们,却有风骨。我这几日趴在窗边,可没少看到小厮给流民孤儿还有叫花子们送钱送衣食…公子们是身不由己罢了,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墨公子愣了愣,缓缓起身,嘴角带着些微笑:“难怪她唤你妹妹,你与她一样古怪,非比寻常,哈哈,我该梦缠绵去了,不陪你这怪人啦。”
窗外风沙尚未平息,窗内小花缠绵梦幻;鸦坪关外战鼓雷雷,青箫院中清茶安枕。
宝莲倒扣茶杯,觉得这一切好似大梦,而她不想这样浑浑噩噩,与其在窗内等待风沙停下,她该走到风沙里去。
院中安静,公子们都收了曲回屋歇息着,小厮们照应着几个被风沙困住的客人,无人留意一个姑娘悄悄溜出了角门。
后巷里缩着几个破落乞丐,还以为是青箫院中小厮又出来关照,纷纷拥上来,堵住了宝莲的去路。
好在这两日在窗前见识过,宝莲并不畏缩,学着小厮的样子,从袖中掏出几块碎银,一一分了。
“谢谢,谢谢。”乞丐们虽诧异出来的是个姑娘,但见照样有银子拿,也不多事。
宝莲不说一句,默默顶风贴墙走过,走了几步,回头开口问乞丐们:“你们可知这里距离将军府远不远?”
乞丐们互相望望,无人应声。
宝莲以为是说了人家听不懂的话,无奈调头继续独行。
身后哒哒哒追上来一个少年乞丐:“你不是雾原人。”
宝莲:“我…我是跟着墨公子的。”
那少年上下打量她一番:“墨公子是个好人。”
少年不多话,冲到前面,与宝莲维持着两丈远的距离,频频回头。
宝莲反应过来,他是要为自己带路。
只是他拐弯抹角,走的圈圈绕绕,让宝莲险些跟不住,迎风赶路,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