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账出来,卓绍华走在前面,蓦地,诸航紧走两步,将脸贴住了他的后背。他站住,没有回头,诸航也没说话,两人就这样依着。首长在医院待了半天,竟然没沾染上半点消毒水的味道,仍然是她喜欢的带点清凉的气息。
如果没有首长,在这么多的事情发生后,她会不会又像四年前那样颓废地生活,也许吧!那其实不叫颓废,而叫迷茫、无助。
两个人,真好!
就一小会,诸航站直了身子,抢先向前跑去,叫着:“首长,我比你快哦!”
“调皮!”卓绍华失笑摇头。
诸航回过身吐了下舌。阳光下,短发飞扬,笑靥如风。
进电梯前,诸航说看见了个熟人,她过去打声招呼。卓绍华让她不要说太久,早点上去陪姐姐。
诸航跑去了楼下的小花园,从诸盈的手机里翻出晏南飞的号码。拨通,才想起温哥华和北京有十六个小时的时差,还好,温哥华现在差不多是天刚黑。
没有人说话,只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还有人用英语大声叫着几床吃药这样的话。诸航回头看看住院大楼,她拨错号了?
“诸盈,咳……”
没有错,是晏南飞的声音。“你……在医院?”
“航航,啊,你是航航,咳,咳……我没事,小手术,很快就能出院的。”晏南飞激动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小手术?”诸航听出他呼吸很吃力。
“阑尾炎,想保守治疗的,还是不行,只好开了,今天第二天。”
做了手术,咳成这样,那伤口还不绷开?“有人照顾你吗?”她的心里湿湿的,好像爬进了一条虫,无法否认,尽管恨他,尽管怨他,但是她一直一直也记得他。他给了她生命。
“有的,有的,医院有护工,很专业,擦洗、吃饭都方便……咳……”晏南飞生怕诸航挂电话,忙不迭地找话题:“你是在上班,还是在家,帆帆很可爱吧?”
“就那样。”她怔怔地看着前方一株鲜红的月季,枝条上叶子蜷曲,花朵黯淡。
“诸盈说你工作很忙,千万记得好好吃饭,北京入秋了,天气冷得快……咳……别贪凉,要及时添衣……”
有很多话想问他,有很多怨气想朝他发泄,可是嘴巴却像被冻僵了,怎么开得了口。“我知道。你多……保重……”
“航航,别挂,以后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晏南飞怯怯的语气,把诸航毫无防备地击倒了。姐姐讲的没错,他是负心人,可他也可怜。“随便你。你……会不会画画?”
“呃?卓阳对你做什么了?”
“没有,我就问问你……那时喜欢她,是因为你也爱画画?”
晏南飞咳得气都接不上来,好不容意才缓了口气:“我是喜欢画画……但我没那样的天赋。和卓阳结婚……都是过去的事了。航航,受委屈啦?”
“都说过没有了。”诸航突然变得像个被爸妈宠坏的任性女,不耐烦地打发晏南飞:“你要是有假期,就回国度度假,国内的景点也很多的。如果我有时间,我……去看你。”
“真的吗,什么时候来,我去机场接你。”晏南飞一激动,不咳了。
“不知道。”匆匆挂了电话,挂了后又觉得后悔,他是个病人,至少应礼貌地对他说句“再见”。诸航一个人默默地站了很久,阳光很强烈,她用手遮住额头,思绪错综复杂,理不出个头绪,拖着双腿上楼。
八个小时后,手术室上方的红灯换成了绿灯,门从里面打开了,先出来的还是那个戴着大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护士。
那一刻,等待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在等待命运之神的判决。
主刀的专家出来了,卓绍华迎上前。专家摘下手术帽,额头的头发都被汗浸湿了。“病人再过一小时回病房。过程有点曲折,结果不坏。手术是成功的。”
“哦!”诸盈喉咙里冒了一声,她想表达下谢意,她走向专家,胸中积压的泪水与恐惧终于一点点渗出,汇成了河,汇成了江,排山倒海袭来:“航航!”她的手在半空中划拉了下,整个人跌入了黑夜之中。
她的嘴角绽放出一朵淡淡的花。
卓绍华和诸航接住了她。
专家习以为常:“回病房等着吧,让她睡会就好。这是理智透支,现在完全释放。”
诸盈醒来时,骆佳良已回病房了,身上插了好几跟管子,手臂上输着液,一张脸苍白如纸。泪水就那么下来了,无声的。她不拭,任由它淌着。他还在呼吸,还会一声接一声地叫她盈盈。曾经,那些以为的命运不公都烟消云散,现在,她除了感恩还是感恩。
她握住骆佳良的手,有点凉,她把另一只手加进来,为他轻轻摩搓,目光温柔如水。
卓绍华请成功和两位专家去吃饭,诸航则急不迭地把骆佳良手术成功的消息电话告知每一个认识的人。
“恭喜!”宁檬的回应潦草、有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