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一胡同口,推开车门,踩在光滑的青色地砖上,仿佛推开了沉重的历史大门,时光倏地倒退,王候将相一一粉墨登场。这条胡同是有故事的胡同,里面有几处院落曾经的辉煌至今还被北京人津津乐道。
首长爸妈的家从外面看就是一普通院子,大门是红色的,已被岁月摧残得斑斑驳驳。门拉开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表情严峻的勤务兵冲他们点点头,没有笑。
迎面是一道白色的影壁墙,绕过影壁,才发现院子极大,有游廊,房屋的门窗瞧着很复杂,木质的,雕刻着繁复的花样。穿过游廊,是中院,院中有两棵大树。
“这棵是海棠,那棵是紫薇,都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卓绍华说,“前院住阿姨和勤务兵,中院是会客室、书房、客房,后院是爸妈的休息区。我妈妈虽然做的是保护古树木的工作,但她喜欢的是玫瑰和百合,后院有栽,不过这个季节看不到。哦,我们去看水仙。”
她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帆帆:“不去!”坏家伙这一路颠簸,睡着了,真是羡慕,不用面对陌生的人。
卓绍华停下脚步,眼中蕴满笑意:“爸妈在帆帆百日这天让我们回来吃饭,其实意义很深刻的。”他没有讲出口的是,卓明也是借这个机会,让自己下台阶。
僵了许久的局,和了。
对于他来讲,这一步太重要!
“百日是特别的日子?”其实不想成为这院中的一员,纯粹来做个客,压力也没那么大,至少遍眼所及,都是文物。
哦,女主人出现了。
欧灿站在台阶上,一贯的雍容华贵,“在北京,百日长辈要为宝宝祈福迎祥,亲朋好友都要送贺礼。”
卓绍华平静无波地叫了声:“妈,我们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难道还要点起鞭炮迎接么?”跟着出场的是卓明,一身便装,但那脸上的表情依旧庄严肃穆。
诸航咧开嘴,冲他们笑了笑。某些人久而久之从事一种职业,然后语言、表情就会不知觉的职业化。
“帆帆睡了,会被吓醒的。”卓绍华清咳一声。
卓明默默扫了小帆帆一眼,背着手又进院了。诸航没有看错的话,他好像有点失望。
欧灿是有大家风范的,既然让卓绍华三口来了,就绝不会使脸色。谈不上热情,但肯定是礼貌的。
只是家宴,于是便放在后院,不受外人打扰,参加的人还有卓阳夫妇,他们来的时候比卓绍华他们晚一点。
卓阳气色还好,晏南飞瘦得颊骨都突出来了,大衣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像受了什么致命的打击,双肩垮着,下颚忽然多了一堆松皮,眼袋呈现,完全不见从前的从容儒雅。
连卓明都关心地问他有没去医院检查下身体?
卓阳替他回答的,查过了,什么毛病都没有,就是最近食量减少、睡眠也不好,烟抽得凶些。
工作压力大?卓明又问。
晏南飞从进来就一直在看诸航,他疲惫地笑,没有,就是年岁不饶人。
欧灿很细心,给帆帆准备了金制的长命锁、长命铃、麒麟,卓阳则送的是银制的盘、碗、汤匙、筷子一个系列,做工都非常精致,看着都像艺术品,一点也不俗。
可惜接受礼物的坏家伙不太领情,睡得沉沉的,首长一幅受之泰然的样,出声道谢的只有诸航,谁让她在户籍上是坏家伙的“母亲大人”!
上梁正了,下梁才不会歪。
三个男人谈工作,欧灿和卓阳聊保养,诸航盯着小帆帆的睡颜,气氛很家常很和谐。
阿姨过来问可以开饭了么?
“诸航,把帆帆放床上睡吧!”卓绍华指指卧室。
欧灿微微抬了下眼皮。
诸航应了,起身去卧室。
几个人围着餐桌坐下,阿姨特别用生姜煮了花雕,趁沸腾时端上桌,男人喝觉得不带劲,但暖身。
先上的是几个小菜,接着是热腾腾的菊花锅,卓绍华刚斟上酒,诸航抱着帆帆又出来了。
“怎么了?”
“床上有刺。”诸航小声抱怨。
欧灿笑得很僵硬:“怎么可能,今早阿姨刚换的床单!”
诸航眨了眨眼睛,无辜地看着她:“坏家伙一挨床单,后面像多了双眼睛,肚子一挺,就呜呜的闭着眼睛哭。抱回手里,他就没声。我试了几次都这样。”
“这样啊,那是他认床。”欧灿尴尬地说道。
板着脸的卓明冷冷说了句:“还不是来家太少,以后要多跑跑,熟悉了就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