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莎平静地回答:“舰队每一次行动都会消耗相应的资源和给养,眼下远征还没有任何收获,随随便便就无功而返,不止浪费后勤,也会打击舰队士气——穆沈,你是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这些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
“不然呢?”
“难道不是因为,严重夜率领的侦察大队失去了联系?”穆沈既然已经开口,就有些不管不顾,“陛下,我知道您对他的态度不一般,但眼下整个舰队三个军团枕戈待旦,数万艘战舰,上百万的士兵,他们都在等待您的决策,可您……”
“你是在质疑我吗?”叶莎忽然抬眼。
她的声量不大,却成功让穆沈的说辞戛然而止。
他直勾勾地盯着叶莎的面庞,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和那双黝黑的眼眸对视片刻后,他忽然清醒过来,匆忙垂下头。
“不是的,我只是担心,陛下因为某些细节而忽略了大局……”
越说越像是指责,但这不是穆沈的本意,今天他好像尤其地口拙——明明平时不是这样的。
这时,叶莎脸上带起笑容,眼底却一片冷然。
这么多年随侍近侧,穆沈自认非常了解自己的主人,他已经察觉,皇帝陛下正处于发怒的前兆。
他骤然咬了咬牙,朝叶莎单膝跪下,“属下口不择言,但作为帝国和您的臣子,该说的话一定要说,还请陛下降罪。”
低着头,穆沈看不到桌面上的变化,只能听见她沙沙的写字声已经停下,盖上了笔盖,又把签字笔放在了桌面。
再轻微的动静,都如同雷鸣一般,轰然响在穆沈心间。
“穆沈,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叶莎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听不出情绪。
“属下不敢。”穆沈把头垂得更低,呼吸沉重,“但属下知道,那个人对您而言意义不同一般,属下实在是担心……”
“如果我说,我就是为了那个人而停留的,你又要怎么样?”只听叶莎轻笑,“你也要当面骂我,不识大体,为色误国吗?”
“……”
穆沈安静了片刻,但就在他都以为自己不会回答时,他听见自己暗沉的声音——
“是的,陛下。”
他抬起头,仰望着办公桌后的人,脑中一片空白,口中却毫不迟疑地说出了下半句,“我会当着您的面告诉您,这么做不对。”
叶莎垂眼看着他,问道:“即使我有可能恼羞成怒,杀你而后快?”
穆沈全身已经冰凉下去,他僵硬得感觉不到自己的肢体,只有嘴唇还在上下翕动。
“自古就有这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的命本来就是您的,就连整个穆公爵府也是因您才能留存,无论什么时候您要收回,我都不会犹豫哪怕一秒。”
“哈。”叶莎莫名地笑了声。
她往后仰靠,柔软的皮椅发出咯吱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