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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舰长莫里斯,表面是个老好人,其实背地里最奸猾的就是他,搞不好他会要挟放假加薪,以作为保密的交换条件,这种把柄绝不能给他知道!
黎奂在通讯录里翻来翻去,最后悲愤地发现,自己身为远征军团最高指挥官,身边满坑满谷的,居然就没一个好人……
恰在这时候,外间传来轻微的响声。
通向外间的门并没有关上,黎奂刚抬起头,就和温妮莎女侍官对上了视线。
老成持重的首席女侍官眯起眼,以一种十分挑剔的目光打量了黎奂一遍,看他赤着胸膛、光着双脚的模样,眼中露出不满之色。
但她仍是恪尽职守,双手交握腹前,微微躬身,“元帅阁下,下午好,您起了。”
黎奂被女侍官看得浑身尴尬,无奈又没有东西可以遮掩,“已经是下午了?这实在是……我昨晚……我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回事……”
“您醉得很厉害,殿下把您带回来的。”女侍官脸色沉沉。
黎奂握拳清咳,越发觉得难堪,“呃,这……其实……舰上有辅助机器人,殿下可以直接……”
女侍官泠然道:“我看着殿下长大,除了当年侍奉病危的皇后陛下外,她还是第一次这么照顾一个人。”
黎奂一时哑口无言。
“殿下很看重您。”女侍官说着,走到沙发边,“还请您不要辜负这份用心。”
因这一席话,黎奂半晌不知道说什么好,憋出一句,“……抱歉,我……”
没想到再次被女侍官打断,“您确实该感到抱歉,但不应该对我。”
随着她的视线,黎奂下意识看过去,越过沙发背,目光下落,就看到了沙发上躺睡的叶莎。
虽然旁边有人说话,但叶莎却睡得很深,呼吸浑浊粗重,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殿下从小体质就不好,刚出生便让两位陛下十分担忧,那时候大家都认为小皇女迟早夭折,最严重的一次,皇后陛下甚至一边哭着,一边背地里给她准备了丧仪,可是……殿下还是撑下来了。”
女侍官拿着一支无痛针剂,给叶莎在手臂上注射,完成后,又帮她拉好被子。
叶莎连眉头都没皱,仿佛一切已是习惯。
“皇后陛下病倒时,殿下才八岁,但已经很懂事了,她不想再让两位陛下担心,就真的一直没有生过病,说来也是奇怪,她想达到的目标、想要做的事情,一旦下定决心,从来没有做不成的。”
黎奂一言不发,静静听着。
“以前的殿下,并不是有太多欲望的人,虽然身为两位陛下膝下唯一的皇女,但她对自己的身份极为克制,也只安静扮演自己的角色。元帅应该也有所体会吧,在今年之前,她其实在星际间名声不显,大家都把目光放在大皇子身上,时常会遗忘帝国还有一位二皇女。”
黎奂思索片刻,默默点头表示认同。
女侍官却反问:“元帅知道,殿下第一次违背陛下的意思,是因为什么吗?”
“什么?”
“因为您,阁下,就是与您的联姻之事。”女侍官叹息一声,“那时陛下当场便否决了这个提议。”
黎奂的呼吸剎那间停滞。
“皇帝陛下……不同意?”他僵硬地问。
这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女侍官语气淡淡,“殿下是帝国的掌上明珠,政治联姻无论找谁都好,待嫁的贵族那么多,皇室远亲中也有适龄的女性,为什么偏偏是二皇女?我在皇宫待了几十年,稍微能看到一点陛下的想法——可以选择的牺牲品数不胜数,但这些选项里,绝不会有他的亲生女儿。”
黎奂声音都变得喑哑,“可是……那为什么……那个基因匹配率……”
“基因匹配率的事情,我确实不清楚。”女侍官说,“我清楚的是,当年元帅还不是元帅,刚刚自前线脱颖而出时,殿下就一直在关注着您了。”
说到这里,女侍官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您还记得,杜尔要塞战役之后,您曾经前往帝都星接受陛下授勋么?当时恰逢大学的返校季,殿下又得回到学校,没有办法参加授勋典礼,她便拉着我说,一定要代替她见到您,当面向您致以谢意。”
黎奂眉头紧锁,顺着女侍官的话开始回想。
但他却对这件事没有一点印象。
女侍官淡笑,“元帅已经忘了吧,虽然我确实按照殿下的意思向您致谢过,不过那么热闹的场面,陛下、贵族、帝都星所有道得上名姓的大人物、欢呼游行的民众……所有人都在喊英雄的名字,向你们敬礼道贺,一位当时还未成年的、名不见经传的皇女派来的侍从,又有多重要呢?”
黎奂再次无言。
“殿下说,她身为皇女,无法亲自保家卫国已是遗憾,对于奉献出一切的英雄战士们,再不能心怀感念,就实在太可耻了。也是在那一年,殿下尽力说服了陛下,让陛下力排众议,使舰队抚恤金增加了一倍;另外,有条件的舰队应将牺牲者运回本土安葬,避免将遗体直接倾倒在太空,这些都成为了帝国依循至今的惯例法——就因为这个,财政大臣还在背地里骂过,说皇女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尽会使些小姑娘性子,这下财政部又要勒紧裤腰带了,都是拜皇女所赐……诸如此类。”
在战舰上保存遗体,将额外消耗大量能源,密集堆放的尸体也有引发传染疾病的风险,所以帝国舰队过去约定俗成的惯例,都是在举行哀悼仪式后,直接将牺牲者遗体抛入星空,就如同旧历的大航海时代,勇者们常常永宿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