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爱赏就算了,何必捉弄臣侍呢……”王琅嗔道,“这下臣侍还怎么见人,宋哥哥见了又要罚臣侍了……”那酒液浸透春衫,宫里时兴轻薄飘逸的衣料,这一下便只贴在人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纤细精致的身形来。
他这一下含羞带笑的,桃花眼流波传情,便显得对宋常侍那点子畏惧又像是调情又像是真有其事了,“上次他还罚臣侍跪的,贵君哥哥见了也不敢说。”
“他敢罚你跪?”女皇轻声笑,“那是他逾矩了,回头朕管教他。”女皇的手顺着春衫轻薄的衣襟滑去少年人奶白的胸口,“朕的桐郎哪是旁人能罚的。”她的眼神有些浑浊了,花白头发下爬出些褶皱来,“怎么说也教养了老大。”
王琅并不接腔。女皇春秋已高,时常叫他“桐郎”的,他的主子只让他受着听着便罢了,别叫醒天子暮年的迷梦。
叫醒了他还怎么得宠呢。
“陛下心中记着臣侍就好,臣侍不敢惹了宋哥哥不快。”侍君笑,挺起胸脯将自己送进女皇怀里去,“一同侍奉陛下,自当兄友弟恭才是呀。”端的是一派的世家教养。
“呵,”女皇嗤笑一声,“你也学得这般滑头……是太子教你的?还是老大?”女皇斜了王琅一眼,却根本没心思等他回话,“教就教了……你还算上道,学得也快。老二以前最是瞧不上这等下作手段,现在也学出来了,还找到你这么个……”她一瞬下了大力捏起少年人的下颌来,“情种。”
“臣侍……”王琅强压下被拆穿的恐惧,仍旧浮着一脸的笑意,“臣侍便是仰慕也自然都是对陛下,太子殿下也是陛下的亲女,自然情也都是从陛下起的。”
冰凉的酒液蹭在身上,黏腻得难受。
“你会说话。”女皇这才放了少君,“左不过还有一月太子就该入城了,等她目的达成,给你灌的迷魂汤也就散了。”女皇似乎是疲乏得厉害,只懒懒笑着招手,“你且伺候朕安置吧。”
这头王琅伺候了一处出得门来,心下犹自惴惴,冷汗浸透了薄衫。女皇看似垂暮,心里头却还亮着,连他和太子暗通款曲都察知了……只盼……只盼瑶娘此番能功成了。
也不知道瑶娘功成了还能不能接纳他这等残破身子。
大概是不会的吧。
四月荼靡芳菲很快就开尽了,时气渐热,连暑气也要蒸了出来。
王琅自上回被戳穿了之后仍如无事发生一般照旧入帐侍奉女皇起居,女皇也并没再说过当日那般言语,只是每每含着意味不明的笑看他侍奉,总教人心下不安。
宫中众人皆道令少君盛宠不衰,来日里怕风头能盖过宋常侍去,却没想着宋常侍这几年借着卢世君的余荫收买并进献了许多年轻侍子黄门,在宫中如日中天。宫外更是自四月里打杀了恒阳王身侧一个侍从后再没哪个不长眼的前朝官敢逆了他的意思。
左右女皇纵容,连盛宠的王氏子都不敢当面反了他。
这一两月里,中书令李重瑞封驳的圣旨太多,被女皇赶了回家称病;吏部尚书陈灵因弹劾宫中黄门奢靡被免职在家;右金吾卫大将军朱琼巡城时冲撞了流云观住持被罚了廷杖,连恒阳王本人都被宋常侍单独叫去流芳宫为宴饮奏琴助兴。
他坐大成如此式样,一时间前朝官都学着恒阳王样子,终日在府邸里弹琴唱曲作乐,连东宫班贰都得了太子秘传回京的口信,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纷纷告假在家。
只有户部尚书江晖在告病间隙去了一回官署,同恒阳王一道伪造圣迹批了一笔定远军全军班师回京的军费折子。
四月中下本是官署繁忙之时,春日刚过要清算春播支出,春闱告一段落要接纳新进官吏,其余工部礼部各项工程仪礼均得批了款项归纳入账的。
只是他两人单独至官署伪造旨意时,竟只有两个小主事在署里办公。江尚书见了,不免心下慨叹。
给这两个小主事也批了假,叫回家去了。
恒阳王前几日刚被宋常侍假借女皇名义召进宫给宴饮奏乐,此时见着面上也没几分阴云,照旧是一副笑面,只领着江尚书至王府吃个便饭,因江尚书是女郎不好单独作陪,还叫了府上掌中馈的胡姑娘来一道陪着。
“江尚书此番便留在府上歇下几日,待事情了了再回家,也免得牵累了家里。”朝中皆言大殿下乃是个笑面虎,面热心冷,实非虚言。
“下官不惧那妖侍,今日敢同殿下行事便已备好了后事,反倒是殿下,如此怕被下官连带。”
恒阳王转而说起另外事情来:“江学士是太子殿下恩师,虽比不得东宫三师那般,却也很有些恩情。我记得……是江尚书的兄长?”
“正是家兄。家兄已致仕数年了。”应当是牵连不到他身上。便是来日东窗事发,也不过她江晖一家之事,只要能就此除掉祸乱朝纲的奸侍,少一个江晖也无不可。
“太子带兵入城,户部尚书矫诏拨款,这样的罪名还是落在本王头上的好。江学士是太子恩师,江尚书是忠君贤臣,还是应当留待来日。”皇长子久违地收了笑意,反倒是正色同江晖言道,“新朝还需江尚书这般人尽力。”
等端阳佳节宫中大宴,便是起事之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