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时刻,傅砚词却难得地产生了一点近乡情怯的心情。
他们穿上医生提供的无菌防护服,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室内光线昏暗,秦雪恬安静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阖,看起来和往常一样,但傅砚词莫名从她身上看出了生命流动的感觉。他走上前,隔着手套将母亲的手轻轻握住,注视着她苍白的脸颊。
两个人在床边站了许久,傅砚词终于感受到握住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女人的眼睫颤动了几秒,艰难而缓慢地睁开,露出了一双黯淡但温柔的眼瞳。
时隔多年再次对上母亲的视线,傅砚词只觉得眼眶酸涩发烫。他强忍着不让自己丢脸地落下眼泪,声线颤抖地喊了声“妈”。
秦雪恬的眼神从迷茫转变为惊讶和欣喜。她没问自己现在在哪里,只是牵起唇角努力地微笑了一下,声音微弱而沙哑:“小词……你都长这么大啦?”
母子无言对视,近十年的时光洪流在他们之间缓慢流过。
“对不起啊,小词。”她轻声说,“妈妈睡了这么久,让你一个人孤单地过了这么多年。”
傅砚词只是摇头,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此时眼眶已然通红。
景昳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底复杂难言,竟然也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他安慰地握住傅砚词的手,想起刚刚医生提醒的不要让病人说太多话,上前两步轻声道:“阿姨刚醒来,让她先休息一下吧。”
一小时后,秦雪恬被转入了普通病房,此时天光已然大亮,有人将早餐买好送了进来。
秦雪恬刚做完手术,只能吃一些流体食物,她靠在病床上,傅砚词坐在床边一勺勺地喂她喝粥。
景昳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小口喝着牛奶,他感觉秦雪恬不时把目光落在他身上,她的眼神温柔而充满善意,但他还是觉得十分紧张。
秦雪恬只喝了小半碗粥就饱了,她摇摇头让儿子别再喂了,然后轻声问道:“小词,这位小朋友是……?”
景昳刚夹住一只小笼包的手僵住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傅砚词说道:“妈,他叫景昳,是我的男朋友。”
这也太直接了吧?小笼包从他的筷子尖掉了下去,景昳在心底慌乱地想自己是否要说点什么,但嗓子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他以为傅砚词会说他们是朋友,毕竟秦雪恬刚醒来,他也还没做好见家长的准备。
“这样啊。”景昳听见秦雪恬轻笑了一声,“没想到我一醒来,你连对象都有了,我记忆里你还是个小孩子呢。景昳,对吧?是哪两个字?过来让阿姨仔细看看。”
她温柔的语气抚平了景昳的不安,他放下筷子,走到了床前,结巴着道:“阿、阿姨好,是风景的景,昳丽的昳。”
秦雪恬点了点头:“阿姨可以叫你小景吗?长得可真标致,难怪小词喜欢。”
景昳忙说可以,在她带着笑意的注视下微微红了脸。傅砚词母亲的性格和他母亲截然不同,但都能让他感受到如春风拂面般的母爱。
当然,景瑢女士有时候给他带来的也会是狂风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