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堂口,其实就是一处民房,有人故意在木门上划了几刀,留下刀痕,以此彰显威势。
张旭尧进门就看见一个小孩规规矩矩地站在屋中的角落,衣服干净整洁,与此处格格不入。
十几年后的张旭尧已经忘了当时他去新发镇的目的,只记得在一干人的溜须拍马中,听到了一个轻缓却执着的声音:“我能把这个角落的垃圾清理一下吗?站在这里很不舒服。”
直到此时,张旭尧才真真正正地看了小孩儿一眼,白净漂亮,有一双清澈的眼睛。
身边有人呵斥:“你朋友什么时候送钱来赎你?别以为你这样我们就能放过你。”
小孩儿此时已经好脾气地拿起扫帚,他轻声安抚人:“应该快了,你先别急。”
扫过地,小孩儿顺手擦了桌子,将桌上散乱的水瓶一一放好,他就这样一点一点蹭到了张旭尧的身边。
有人出声驱赶,张旭尧没有作声,只在没擦的桌子上用手指一划,看了一眼指腹的黑灰。
四下人乖乖闭了嘴,小孩儿斟酌了一下接着擦起了桌子。
湿巾掠过最后一个桌角,陈旧的桌面起码不再肮脏,可小孩儿依旧没走,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坐在桌子旁的张旭尧,好像在谨慎地评估过这个青年的凶恶程度。
评估后,小孩儿竟然伸手将张旭尧肩头不知什么时候挂上的草叶摘了干净,然后谨慎地问道:“哥哥,我能帮你翻一下袖子吗?你别生气,我就翻一下。”
那是个傍晚,余晖温柔,空气中的浮尘都镀了一层玫瑰色的光芒,更别说男孩儿纤长的睫毛,像融进光里了似的,无端让人觉得柔软。
不知为何,一向与人不算亲近的张旭尧伸出了胳膊,他的衬衫袖口的确没有翻好,还散了一颗扣子。
男孩手上的力度很轻,也灵巧利落,却在看到张旭尧袖口下的纹身时,微微一怔放慢了动作。
男孩儿抬眼,小声问:“这纹身不是贴上去的?就是那种用水可以洗掉的。”
张旭尧将脊背沉入椅子,第一次应了小孩儿的话:“不是。”
柔软的指腹轻轻地落在腕口的图案上,融在光线里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小孩儿望过来:“纹的时候疼吗,你哭了吗?”
张旭尧的手指蓦地一卷,片刻后抽回了手,他的姿态看起来更加闲散,问小孩儿:“你犯了什么事儿?”
有混混率先回答:“他和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夜市上摆摊卖东西,不交保护费坏了咱们的规矩。”
方斐点点头,从口袋里又拿出一片的湿巾撕开包装,他的胆子好像大了不少,轻轻拉过张旭尧的手,将男人刚刚划桌子时指腹上粘的灰尘认真地擦去:“他说的是事实,但是他不敢劫我那个厉害的同学,只敢把我劫过来。”
张旭尧看了一眼自己干净的手指,似乎对男孩儿刚刚的回答不感兴趣,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方斐。”
旁边有混混大笑:“土匪的匪啊?这什么破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