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转机出现在赫萧与缪璃从梅州传来的信息:萨伯本月初到梅州,很可能是为了给妻子治病,但没有成功。
这就理解了为什么他们路过一座神庙时,一定要进去祈祷。
随后,尔雅从白鲛人的圈子里得到一个重要消息:诛鲛士的一位大士,联络白鲛人的一位名医。这种事非常罕见,而且这位白鲛人医生从来不给族群以外的人治病。但那位诛鲛士主动亮明了大士身份,有胁迫之意,显然是人类的医疗技术已经不能解决问题,非要让白鲛医生接诊。
当一个人的心情变得无比焦灼时,他就忽视了周遭环境,留下痕迹。
虽然最终没有诊治,但在几次接触中,萨伯的落脚点暴露了:红花岗区老城街道北门社区附近的一间安泰旅社。
银子弥得知后,与聂深火速赶到目标地点。
刘文基已经做过前期侦查。聂深和银子弥一到旅社,直奔二楼。楼内的通道狭窄,光线昏暗,环境却还干净。
在27号房间前,两人停下脚步。
银子弥抑制着紧张的心情。毕竟这里住着一位神秘的前辈,是与荣师平起平坐的大士,而且比其他大士更有成就,更厉害。但他究竟有多厉害,刘文基也说不清楚。刘文基只知道,萨伯最多用了三分力教他们,他们已经学得很饱满、很吃力了。
——我的老师就像一个包子。我和沈飞趴在包子上,拼命吃啊吃,吃得都爬不动了,这才吃到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行大字:离馅儿还有八百里!
银子弥抬手敲门。
笃、笃、笃。
里面没动静。聂深侧耳细听,朝银子弥点点头,意思是有人。
银子弥一边敲门一边说:“有事相求,请开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慢慢打开了,一个身影侧站在门内,随时准备关门的架势。
“萨伯吗?我是银子十八……”
屋门突然合上。但聂深抢先一步,顶住了门板。银子弥趁势往里一挤。屋内人似乎没有力气阻拦,踉跄后退。聂深和银子弥进了房间。
眼前的人,完全是一副干巴瘦的小老头模样,步履蹒跚,神情病怏怏的,眼角耷拉着,好像大梦未醒,更像久病初愈。灰白的头发乱糟糟拧成一团,身穿白衣白裤,只是那白颜色已经发灰发暗,仿佛三个月没洗过,上面沾着油渍,更像街边小饭馆的厨子。
“萨伯!”银子弥震惊。
聂深仔细辨认,面容确实和照片上相似,但这副形象实在是……
屋里没有别人,角落放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
萨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低头蜷坐在窗前的椅子里。
让聂深惊讶的不仅这些,来之前他预估了种种情况。因为萨伯一直在隐藏中生活,这让聂深想起自己二十多年的经历,作为资深逃亡者,特别能感受萨伯的心情。所以萨伯见他们找上门,肯定要躲避,双方会有个追逐,甚至激烈对抗。
然而没有。眼前分明是个长期遭受内心折磨、精神萎靡的小老头,哪里像个神经病的亢奋样子?
银子弥轻声说:“萨伯,我们找您找得好苦呀。”
萨伯无动于衷地坐着。
银子弥接着说:“诛鲛士的情况,您可能知道了……”
萨伯忽然摆了摆手,露出了干瘦的胳臂,用喑哑枯冷的语调说:“我已退隐,不问世事。”
银子弥倾身向前,说:“事态紧急,您仍是大士,既有责任和使命,怎么能独善其身?眼下黑鲛王符珠哩已经返回九渊市,并且已经修补了鳞片!”
最后一句话令萨伯抬起眼睛,眸间流光一闪,却寂灭了。语调仍是枯冷:“我心已死。”
聂深始终在旁观,认为萨伯的妻子肯定还活着,房间内没有一丁点服丧的气氛。以萨伯对妻子的爱护之情,假如妻子已经去世,不可能看不出一点端倪。目前他妻子可能住院了,这间旅馆附近就有一家医院,或许是为了方便照顾。既然如此,萨伯必有牵挂,有牵挂的人,怎能说“心已死”?
聂深说:“萨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所爱之人考虑。”
萨伯的眼角颤抖几下,目光转向聂深,眯缝着混浊的老眼,上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