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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深懵懂地看着她。
“假如换成别人,我都不会这么不忍心。”花清浅想到苍御峻恼怒的眉目,赶紧晃晃脑袋,把他甩出去:
“只是对傅玄,我就是不能仅仅把他当作道侣,你懂吗,就是——他教了我那么多年,就算没有师徒名分,也于我有安身立命之恩。他给我的太多了。”
岐深认真点头:“我懂。”能聆听凤凰神君的教诲,于神仙而言都是一种荣幸,更别说花清浅这种妖族。
修炼一途,有高人提点那是能突飞猛进的,花清浅不仅日日承蒙神君面授,还有外面千金难求的古籍、法器,神君于她说成恩同再造都不为过,她对神君怎能不生出感激?
花清浅接着说:“而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有点把他当我爹。辜负他的话,会显得我很不孝顺。”
岐深:“……这我就不大懂了。”
结界外的两位神君亦是一怔。
花清浅恍然不觉,自顾自地说:“不仅仅是当爹,我觉得他比我们蛇谷的那些蛇爹还好。准确来说,我是把他当我娘亲来看——”
她在说什么?!岐深已经当场傻掉,救命啊,花清浅从凡间晃荡一圈,说话怎么就这么抽象了,叫人一点都听不懂啊!
“——当时在日月潭,我看到一些很可怕的未来,情况紧急,也没时间深思熟虑就跑了。”花清浅知道她设了结界,没有顾虑,一本正经诚恳地剖析自己,“不久前我才知道,是日月潭有问题,那个未来本就不会发生。”
求生欲占据大脑,她惧怕他、回避他,不顾一切地逃离,可是换位思考一下,傅玄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岐深还沉浸在“凤凰神君给花清浅又当爹又当妈”的震撼当中,一副如遭雷劈的表情。花清浅看了不由好笑:
“喂,你还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总之就是,傅玄没有对不起我,过去一笔烂账,我要与他如数勾销,从今往后,我们从新开始。”
“那你好大度啊。”岐深回过神来说。
她还是秉承着话本里那套“付出平等”的原则,在她看来,花清浅求偶神君五十年,如今要换成神君求她五十年才够本,这么早松口,实乃大大的不明智。
“反正都是我要什么,他给我什么,便是不给,我磨一磨也是我的。在不在一起,有什么分别?”
甚至从前她单向求偶的时候,也是如此,因此花清浅满不在乎。如今她遍历情事,对纸上谈兵的话本故事很有些超然的批判力:“再说了,拖下去也没好处,反而早一日答应,还能早一日享受。”
岐深一语道破:“那就是你还爱他。”
花清浅没有否认,心里却悄悄说,她其实更爱与他双修。
久别重逢,两人没再围绕神君的事深聊,花清浅跟岐深保证过再也不随便跑路、就算跑路也要先通知她后,终于获准进入小龙王的神宫,把乾坤袋里私藏的好东西拿出来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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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后。
西池的霞光照亮发梢上每一颗汗珠,花清浅白净眉心微蹙,身上灵力浓厚得仿佛要炸开,至高天地法则在灵台明灭,支撑着灵力漩涡——待熬过这最后一轮灵力暴动,她就能飞升成神,修得龙身了。
蛟龙化龙是最难的一步,所经天劫非常玄乎,多少功法霸道、基础厚重的水族都卡在此处难以进步,最后黯然放弃。
可花清浅不同,在长生界的三十年来,她日日得不老泉及凤凰精魂滋养,对天地法则有不可言喻的领悟,心性大定,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度过了最难的一步。
眼下,只剩个收尾的步骤而已。
她耐心等待着,等到一路收集的功德缘法被炼化吸收完毕、再化无可化之时,才在心里低喝一声,将快要控制不住的灵力流束而导之,满灌而下!
一瞬间,耀眼的金色光晕从妖丹处炸开,将这一方空间填满磅礴的神力,从妖丹开始,她的血液、筋脉、骨骼,乃至得到不久的蛟龙尾巴、鳞片、小角,一寸寸得到神光重塑,脱胎换骨。
寻常人若在此地,大约会被这神光闪瞎,但好在西池早被傅玄亲自清了场,如今立在原地、欣赏花清浅飞升的就只有他一只老凤凰。
眼前小花蛟的飞升十分特殊,她大约是第一个在神界本界飞升的龙神。
这么看来,小花蛇应是十分幸运的,但她的父亲是天水妖尊,若当年没出意外,她由父亲亲自孵化,在蛋里得到更强的血脉传承和滋养,那么她生下来就该是上神。
本来天生就该有的东西,叫她如此辛苦、努力了两百三十年才得到。傅玄不觉得花清浅幸运,他觉得她实在受苦,天水这个父亲当得属实有些不称职。
花清浅刚修得完整的龙身,满是兴奋地发出一声长啸,随即横冲直撞地向傅玄冲过来:“神君神君!快看看我后背的褐蓝色花纹还在没?我自己看不到——”
傅玄还是人形,立在那里看上去挺渺小,她心里存着坏,原想趁机撞他一个跟头。然而不知为何,飞到他面前时她的龙身也变小了似的,龙脑袋被他一只手捧住,一点威风凛凛的样子也没有。
“花纹还在。”傅玄温和道,唇边带笑,显然很为她飞升高兴,“别担心,小清,你做龙也最漂亮。”
花清浅很庆幸,龙皮比蛇皮厚,他应该看不出来她脸红:“你、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哼,越老越不正经。”
傅玄笑了笑,没有辩解。
过了一会,花清浅又说道:“不过我确实什么样都很漂亮啦,你说的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