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已无法再见到她。
姜守岁……果真应了她那一句,他与她后会无期……
思绪灭去,最后的一丝意识如星辰殖落,无止境的黑暗笼罩而下,余下的气息从胸中尽数泄出,心脉静止。
他的命,断得俐落,死得彻底。
*
莫名有一道声音敲击着耳鼓,似远似近响起,是谁在说话?
突然间那粗嘎嗓音暴大,如雷贯耳般震得他神魂陡颤——
“喂!醒醒啊!你这小子该不会吓昏过去了吧?老子忙得很,后头还有好几个孩子等着阉割,没空跟你闲耗,你、你再不醒来,这单子生意咱不接了,订金入咱袋里,之前你关禁闭挨饿多天受的罪全白搭,可不能怪谁!”
路望舒蓦然张开双眼,惊觉一层厚厚黑布覆住双目。
他什么也看不见,但那人说的话、那依稀听过的声音,加上这充斥鼻中的血腥味,夹杂着难闻的尿骚味,肮脏到几令他作呕的感觉毫无预警涌上。
他脊柱发寒、头皮发麻,整个人由里到外、从上到下抖若筛糠。
紧接着就发现了,这一具颤抖抖的弱小身躯正被五花大绑地固定在一张木板台上,肩膀被压下,头发被扯紧,腰际亦被牢牢按住。
他认出那声音,也认出这一室的气味。
他竟然梦回十二岁之时,回到这一处密不透风正要进行阉割之术的蚕室中!
人死如灯灭,于是在彻底断气前回马枪般来了个走马灯,要他回顾?所以这是梦吗?
这是……梦吧?
第六章静候卿再来
不……不对!这不是在梦中!
一切太过真实,不论是嗅入鼻间的、听进耳中的,还有这一具肉身被扎扎实实碰触到的感觉,那触感清晰到令他全身上下的寒毛瞬间立起,浑身颤栗,这感觉……太、太、太过真实!
“住、住手啊……住手!住手啊啊——”他本能地爆出吼叫,昂起颈子激切狂喊。
此刻的他,下身那一副再完整不过的阳物正被一条细绳系紧后高高吊起。
根部遭束缚之感正隐隐作痛,若非事前被灌下好些烈酒,头昏脑胀的,胯间所感受的疼痛应该会比现下强上好几倍吧?
这一场阉割是他年幼时的恶梦。
父死寡母再嫁,他被遗留在原地,真真尝尽了世道的艰难。
他早就一无所有,飘零于世,任谁都能欺负太过弱小的他。
此际,专业的刀子匠手中所握利刃若然割下,随时都能将他与自个儿的命根子和子孙袋断个干净,就如同他记忆中那样,一刀切下,一刀两断,从此的路望舒无根无子,失去身为男人的真正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