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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忽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在一片模糊中,只能看见有人提着一盏琉璃灯,微微向他俯身。
烛火微濛,神女慈悲。
很多年前一场铺天盖地的山雨中,他也曾见到这样一个身影,将伞微微向他倾斜。他睁着眼睛,在漫无边际的黑暗和痛苦里,模糊得如同他濒死的幻觉。
“是你……”越翎低低地说。
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千秋宴(一)
七年前。
万宁七年七月,正值中洲皇帝四十大寿。
这是他在位期间的第一个整十大寿,满朝野自然尽心尽力地筹备。消息传到分野,分野便决定派使臣团前去拜访。
之前,中洲皇帝登基的时候,也派过使臣往分野,以表希望两国交好的愿景。此番礼尚往来,自是理所当然。
炽金宫外事院从王族、息氏、十二家贵族中共选出了六人,率使臣团前往中洲国都朝鹿城,携黄金、美酒、珍宝、异兽等等,为中洲皇帝祝寿。
古莩塔家身为十二家贵族之一,大公子在五年前意外病故,前往朝鹿城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古莩塔家的二公子,古莩塔·摩衍身上。
“你要带他去?”
古莩塔家主那年正当盛年,胡须还没有花白,声音洪亮,眼神奕奕。
此刻,他正一脸嫌弃地看着古莩塔·摩衍带来的,一个用铁链拴着的,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勉强能辨认为“人”的东西。
“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古莩塔家主问。
古莩塔·摩衍踢了踢那团蜷缩着的,瘦骨嶙峋的“人”。他动了动,露出蓬头垢面之下一双绿荧荧的眼睛。
“父亲大人,您不记得了吗?”古莩塔·摩衍咬着牙说,“这是和杀了大哥,现下关在禁室里的弥沙一窝生出来的崽子,叫做越翎。”
古莩塔府邸中,丢在禁院里自生自灭的奴生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个。古莩塔家主自然不可能记得,但是听到弥沙的名字,他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都说了不许提她!你大哥五年前是病故的,此事也休要再谈!”
古莩塔·摩衍垂下眼睑。
“是,父亲大人。总之,这是我们家的奴隶,儿子把他扔到巴音家的斗兽场去了,吩咐他们注意着点儿,别一下就弄死了。前几天巴音家的人来找我,说这小子在斗兽场里连胜了五十场,他们想直接把他买走,我没同意。”
古莩塔·摩衍的眼中藏着深深的怨毒,仿佛把大哥的死全部推到了面前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