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聿。”他低声道。
祝和风身后,出现一个人,他上前抱拳,躬身道:“公子。”
此人约莫三十好几,身形魁梧,浓眉大眼,右边眉毛还像是被拦腰斩断似的,增添了几分凶相。正是明节侯身边的近身护卫。
“跟上她,不许出事。”
很简单的一个命令,可雷聿却迟疑地看了看他,“公子,属下去护着杭小姐,那您身边岂不……”
“雷聿。”祝和风加重了语气,只这一下,大汉立刻不敢再多言,转身去了。
离开京城之前,杭含真坐在马车里,思考,她还有一个要去的地方。
循安伯的宅子,处于京城较偏僻的位置,除了刚下令赦免的那日后,几乎很少就有人刻意在此停留。
住在里面的主人出不来,住在这里,反倒是一种清净。
杭含真在门口默默站了一会儿,才往里面走,门口的守卫拦住了她,杭含真早有准备,把出宫的令牌,连同几块碎银一股脑递了过去:“我是宫中的人,得了指示来此,与循安伯有几句话说。圣人只是下旨,不许他出来,却没说奉了命令,还不能进去探视吧?”
守卫核查过后,不敢再拦。杭含真畅通无阻地进去,这宅子不大,还比不上杭府,住着直系的一窝子人,的确狭窄。
书房里亮着灯,有个坐在轮椅上的剪影,投射在窗子上。
杭含真的眼圈有些湿润。
里面的人动作也是一顿,大概是听到了书童的禀报,也是,她这么正大光明地进来,兄长岂会不知。
接着,杭逐舟的身影拐进死角,只留下一个声音。一个温润至极,又饱怀着思念的声音:“是真真吗?”
只这一句话,就能使杭含真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她很少哭,可这段时间里的所有眼泪,几乎都是为了兄长而落。
杭含真想过很多次,早在被贬为女史的时候,还有当初与祝和风争吵的时候。假如她没有兄长,没有亲人,背后只有她一人,那么,她会不会果断地离开符羡,离开京城?
答案是不会的,因为当时的符羡,不管他是否相信,也是她的亲人。哪有亲人做错了一件事,就放弃他的道理?
但是现在……她居然不敢确定这个答案。
她与杭逐舟,不只是义兄妹,还是共谈诗话的亲友,高山流水的知音。
“兄长,是我。”
隔着一扇门,一道窗,两人就这样对话,却一点都不觉得孤单。
杭逐舟笑道:“你又来看我啦,可我近日偶感风寒,怕是不方便见真真。”
“没关系,”杭含真同样也不敢见到他,她怕杭逐舟再多说两句,他用那双永远不含任何杂质,有的只是对她的纵容的眼看着她,杭含真就再也舍不得离开。
“我只是离亲人太久,太想念了,所以耍孩子脾气,只是任性。”杭含真轻吁口气,“现在,我要走了。兄长,再见。”
杭逐舟没有再回答她。
而杭含真也不需要他的答复。
比起送别的话,她更想要的,是回到京城后,她的亲人能够解除禁足,在城门口,赠她一个迟到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