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佳炜并没有急着进村,他在村口池塘边一棵快歪斜到水里的柳树旁停了下来。
他记得小时候,姐姐经常来这里洗衣服,她蹲在柳树干上,将衣服淘洗干净,还会挽起裤腿,下到池塘里洗割来的水草,喂给家里的牲畜吃。
而他是姐姐的小跟班,不管姐姐走到哪里,他就歪歪斜斜跟到哪里,那时母亲身体已经不好,是姐姐一直照顾他。
代佳炜微微敞开领口,风瞬间进到衣服里,背上的汗立刻变得湿冷,他向村里望去,隐隐瞧见自家烟囱在冒烟。
估计是正在做午饭,刚好,省得扑空了。
歇了会,代佳炜继续往前走,来到家门口,他环视一圈,发现这里并无太大变化,院门前东边大树上照旧栓牛,一头黑牛毛色鲜亮很健壮,他依稀记得走的那年,这牛才刚出生。
时间过得真是快,一晃多年过去了。
正当代佳炜陷入回忆感伤时,这时从门里跳出一个小男孩儿,七八岁的样子,他手里拿个树杈做得弹弓,冲代佳炜怒气叫嚷:“你是谁?在我家门前干啥?”
“斌斌,你在跟谁说话?”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手里拿根烧火钳,从里面走出来,她看到代佳炜时一下子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他今天会登门。
不过她也没表现出别的什么异样,只是转身朝屋里大喊:“老代,老代,快出来,你儿子回来了。”
说完,拉住那个叫斌斌的小男孩进到厨房。
不一会儿,一个五六十岁,身披棉袄、头戴棉帽的老人从屋里走出来。他嘴里噙一根旱烟枪,看到代佳炜的瞬间,眼睛潮湿,嘴唇抖动,脸色却绷得很紧,他嗓音哽咽,故作斥责道:“回来了,还杵在门口干什么?进屋!”
扭头冲厨房的方向,大声说:“多弄两个菜,再炸盘花生米,我们爷俩要多喝两盅。”
代佳炜跟在父亲身后进了屋,他一走进堂屋,发现里面的陈设全都变了,不光是大件的沙发桌椅板凳,就连墙上挂着的最初原始的相册也都完全变了。
他记得之前这个相册里大部分都是他和姐姐的照片,还有父母,以及一家人的合影,然而现在这里没有半张属于他们的照片,有的只是那个小男孩儿从出生到长,每年的生日照以及他们一家人的合影,不见他和姐姐的半点影子。
代佳炜往里屋卧室看去,不出所料,曾经他和姐姐住过的房间也完全变了样,总之,整个家,再也没有一丝他曾经生活过的痕迹。
“杵那干嘛呢?过来喝杯茶!”
代有国坐在茶几前的沙发上,将一杯冲泡好的茶水递过去,代佳炜接过,坐在对面。
父子两个开始聊天,代有国问儿子生活怎么样,现在在上学,还是在打工,代佳炜将自己的近况简单地说了下。
两个都不是健谈的人,很快就没什么可聊的了,代有国半靠在椅背上,吧嗒吧嗒抽烟,时不时地咳嗽一下,身上披着的外套便会跟着抖动。
那个小男孩紧紧依偎在代父身旁,眼神戒备地打量眼前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