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你说,咱家条件真不行,你爸能拿出300块钱已经很难了,去哪儿凑钱,年龄大了,谁肯凑钱给他……”
“咱家?呵,”
代佳炜冷笑一声,“这是谁的家?是你们一家三口的家啊,哪里有我跟姐姐?还有我跟我爸说话,请你不要总插嘴!”
妇人顿时泪如雨下。
小男孩见母亲哭了,立刻跑过来,冲代佳炜拳打脚踢,被妇人抱在怀里。
她撩起衣角擦脸,一脸倔强,“我知道自己没地位,不配讲话,但我不得不为自己说两句,你爸生病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和你姐在哪儿?是我一个人,端屎端尿,忙里忙外。平时你姐弟俩有谁回来看老父亲一眼?现在你需要用钱,找上门来,却还嫌弃我?那干脆让你爸撵我走好了,我哪儿找不到一口饭吃。”
说着,又“呜呜”痛哭起来。
“你个小兔崽子,有这么跟你妈说话的吗?她哪点说错了?这么多年,你姐弟俩心里一点都不牵挂我,我病在这里要死要活的时候,你们在哪儿?白把你们养活这么大!”
代有国也不禁愤愤然。
“你说什么?‘妈’?她也配?!!不要以为我当时年龄小,不记事。当年她逃荒来到这里,是我亲妈好心收留她,给她一碗饭吃,岂知她竟毫无感恩之心,鸠占鹊巢,与你牵扯不清,惹得我妈大病不起。我妈死后,她又看我姐不顺眼,千方百计吹耳边风,让你早早打发我姐嫁人。难道时间一长,你们就可以忘却这些事情,寡廉鲜耻、心安理得的装仁义道德之人?
“你,你,你……”
代有国气得说不出话,将烟枪“嗵”一声摔在地上,顿时裂成两半,他手指儿子代佳炜,大吼,“孽子,孽子,滚,滚,滚!”
“我一直以为,对母亲你们多少都会有点愧疚之心,哪知,呵呵……我真是天真!”
“你,你,你……”
代有国突然颓丧地坐下来,掩面低泣,“是我对不起你妈,这么多年,她连个梦都不托给我,是一点儿也不肯原谅我。还有你姐,狠心一走这么多年,从不回来。我知道你们都恨我、怨我,我是罪人,我活该……”
一会儿说、一会儿哭、一会儿唱、一会儿闹,最后酒劲儿上头,竟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代佳炜满心酸楚,为母亲、为姐姐、为自己、也为父亲,他们曾是至亲的一家人,如今却死的死、伤的伤,彼此怨恨、彼此折磨。
熟睡中的父亲已半鬓斑白,岁月不饶人,他们也再无亲近的可能。
“或许,这些年他过得也很不容易吧。”
代佳炜终究还是心软,他陪坐在父亲身边好一会儿,然后站起身对妇人说:“我要走了,等我爸醒来的时候你跟他说一声。”
“你再多待会儿,等你爸酒醒……”
“不了,该说的都说了,我……就不多留了。”
“噢,那我送你。”
代佳炜和妇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走到外面,刚好栓在树上的牛“哞哞”叫,他停下脚步,自言自语:“走的那年这牛才刚出生,记得还是我姐给接生的……现在都已经长这么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