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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想回去?回去找帮手?又叫你哥来?噢,你不知道吧,你哥和你爸下午去乡里交公粮了,那排队排得长的哟,不到半夜根本回不来。”
他倒要看看眼前这个死丫头还能耍出什么花招。
知道杨正河这是故意找茬,不肯轻易放过自己,杨咏晴当下释然,她暗暗握拳深呼吸一口气,随即朝他笑了笑,轻言细语:“叔,你也有五十多岁了吧?儿子女儿都成家了吧?孙辈也一大堆了吧?”
“是,啊,不是。不对,这……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猜不透杨咏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那一大家子,除了大哥莽撞暴躁,其他都是一窝怂蛋,他杨正河可不怕他们。
“跟我是没关系,可跟你有关系啊!你想要是我在这儿嚎一嗓子,说被人欺负、非礼了,那……以咱村人爱看热闹的迫切,我敢打赌,10个数之内,必定这里乌泱泱站满一堆人。到时我只需稍稍哭哭鼻子,流流眼泪,大家肯定会为我抱打不平。我那些亲叔叔们,自不必说,虽然平时吵架拌嘴不少,可这个时候岂会看着自家亲侄女吃亏,能饶得了你?你可是踩他们脸呢。就单单是你那些女婿、儿媳、亲家、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们,他们的脸往哪儿搁?你一把年纪,不要脸没关系,可你儿女子孙他们也不要脸了吗?你让他们往后怎么做人?再者说咱杨庄村这么多户人家,难保谁跟谁家没沾点亲带点故,你城里是有靠山,那我家就没有吗?”
声音不大,却听得杨正河心惊肉跳,他像是突然醒悟过来,不由得脊背直冒冷汗。他又看一眼杨咏晴,心里愤愤,“这死丫头,平时不吭不哼的,倒是个有主意的,还真是小看她了。”
他立马换副嘴脸,“哎呀,咳,哎呀,这……这是咋说的呢?”
杨正河又清清喉咙,“你这丫头也真是,叔跟你闲话两句闹着玩呢,你咋还当真了呢?呵呵,天黑了,快回家去吧,回吧。”
说完也不等杨咏晴回应,当即扭头就走,像是生怕晚一步会被杨咏晴坑了一样。
杨咏晴自然也不敢多做停留,她刚才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其实心里没底的很,那种人渣要真是耍无赖,她也毫无办法,就算她喊叫引来人,那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自己的清白名声也会为人诟病,往后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她当即拔腿往家跑,刚走到门口正要推门,突然听到身后“扑通”一声巨响,紧接着传来“哎呦哎呦”的痛呼声。
许是走得急,天黑没看清脚下路,杨正河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结结实实摔倒在地上,痛得他吱嗷乱叫。
见状杨咏晴想笑又不敢笑,她不愿多事儿,伸手准备推开院门,这时,听到耳畔响起一句带着恨意冰冷的话,“活该!”
不知何时代佳炜站在她身旁,杨咏晴忙转身,见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前方杨正河的方向,眼里浓烈的厌恶像是一团火,正一点一点吞噬他的理智。
“佳,佳炜?”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杨咏晴心中升起无限欣喜,可一想到谢萍,瞬间心情又跌落谷底。可是,她仍心存一丝奢望,“你怎么来了?”
她盼望代佳炜是特意来找自己,像以往那样,两人仍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互诉心肠。
“我一路跟着那个混蛋到这里,你放过他,可我不愿轻饶他,我必得让他吃点苦头不可。”
杨咏晴心中那点奢望的烛火被骤然浇灭,巨大的失落侵袭全身。
她很痛,不想说话。
“小晴,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
“我……我要回家了,太晚了。”
杨咏晴转身推开院门进去,然后轻轻掩上,她背抵院门静默无语,听到一门之隔的人脚步声轻微,原地徘徊后越走越远。
杨咏晴又想到那条离岸的鱼,无法呼吸,终将窒息。
小院静悄悄,只有西侧厨房小屋里有豆大灯光,杨咏晴想起家里已经停电3天了,不交钱就掐电,可见家里生活已经捉襟见肘。父亲昨儿还说今天要卖点粮食续交电费,然而今天又去乡里交公粮,看来电一时半会儿是续不上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隔壁杨正河家灯火通明,连院子里都奢侈地点一盏白炽灯,大人小孩儿喧闹声不断,不像她家院里,黑漆漆静悄悄。
不愿多想,杨咏晴来到厨房前,准备帮助母亲一起做饭,忽然听见里面有嫂子的说话声,她正薄言冷语地责备母亲,抱怨家里一贫如洗,让她在娘家抬不起头;抱怨大哥窝囊,自己怀孕连口饺子都吃不上;抱怨父亲死板,整天只会在地里出死力气,却依然让全家人吃不好……
不用想,杨咏晴也能猜到此刻母亲的内心有多熬煎,面对儿媳的满腔怨怼,她毫无办法,唯有忍受、忍耐。
杨咏晴正要走进去,忽然听见嫂子说:“小晴那丫头都上到初中了,还要继续上吗?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穷家薄业的难道要一直供下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母亲小心翼翼地回:“小晴成绩好,不上很可惜,我们吃点苦,让她多读两年书……”
“可惜什么可惜,难不成你们还真指望穷鸡窝里飞出只金凤凰?呵呵,别白日做梦了!”
母亲的一句话惹来嫂子勃然大怒,吓得她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透过门缝,杨咏晴看见母亲在嫂子面前无比地小心卑微,这模样深深地刺痛她的心。
凭什么嫂子这样颐指气使,地里最累最重的活儿都是她和父亲做的,嫂子又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