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肃看了片刻,笑得十分无奈,“心意倒是坚决,只是这字,陈姑娘,古人云字如其人,你让我大开眼界了。”
陈渝心想,大理寺用我不过是因为诏狱管理之事。丞相你如果想欣赏文墨佳作,六部官员,上百书吏里笔走龙蛇的大有人在,无论柳体颜体还是行书魏碑俯拾即是,得来的不费功夫。
脸上却仍神色如常的微笑着,“大人说的极是,我平日也有多加练习,只是不知怎得,从小到大似乎一直没有开窍,写多少都无济于事。”
“唉,若说起书法启蒙,你当去寻一位好老师。说起来陈默玉那一笔字哪怕在翰林院都是数一数二的,只是父母对子女颇有溺爱,反倒不容易传授了。”
“小女子斗胆,也有一事相求于大人。”
“你说。”
“既然我已应承莫将军的事,就理当负责到底。只是担心资历尚浅,诏狱的那帮官吏阳奉阴违,最终结果会对莫将军不利。”陈渝拱手一揖,“请丞相大人施以援手。”
一室鸦雀无声,陈渝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快跳出来。
再抬起头,发现柳肃已经取出一张雪白的宣纸,正用如同迎松柏般苍劲有力的瘦金体在上面泼墨挥毫。
陈渝看得呆了,比起柳肃的书法,自己刚才那张军令状简直叫鬼画符。
“拿去吧,秦威李泉他们都认得我的字。”
陈渝道了谢,收起文书,和柳肃又对坐闲聊了几句。少顷柳肃便吩咐让大理寺的衙役送陈渝回府,就跟来时一样。
陈渝领着小月出了相府,大风刮过,一阵哆嗦。她这才发现,自己贴身的杭绸里衣不知不觉竟已被冷汗浸透。小月这丫头没见过世面,此时与其说是搀着陈渝,不如说是从她那里借一分温度和力气,牵引着离开这个阴冷肃杀的地方。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出了相府,登上马车,小月口里还喃喃自语着。
尽管陈渝也是个外强中干的主,可一直以来的职业习惯让她即使面对再棘手的难题和紧急事件时,也保持着泰山崩于前而不改面色的样子。
她伸出食指戳戳小月,“柳相又不是青面獠牙,也没对你我辱骂殴打,怎么就吓成这样?”
“他那个样子,皮笑肉不笑,不阴不阳的,比辱骂殴打还要可怕呢。小姐你也真大胆,居然敢找丞相大人提要求。”
“人家那是儒雅谦和的君子风度,都被你说成什么了?何况他找我立军令状,我也得把他拖下水。”陈渝同样觉察到柳肃身上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可仍忍不住为他辩解开来。毕竟有柳肃愿意亲自修书给她,她展开手脚做事也不算太难。
“儒雅谦和?”小月压低声音,“在奴婢心里,只有老爷才担得住这四个字。”
陈默玉的样子在陈渝心里可不是儒雅谦和,而是懦弱无能。
一声马嘶划破长空,车慢慢停下来。小月掀开车帘,前方一匹棕黑大马,马背上的高大男子笠帽披风俱是纯黑,似乎是从夜色深处潜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