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那股淡淡的药味一闻就是八年。
可上天似乎不愿眷顾这位少年,黑犬在他十八岁那年收到了家族遭袭的消息,彼时的他正在床边陪着岑墨午睡。他不得不离开那个待了八年的房子,回到真正的家族当中,去和他们一同对抗敌人。
他没法承诺,说几时回来,更不可能道别,因为他只是只“大狗”。
他能做的只有悄声离开,不去给人留一个虚无缥缈的念想。
等到他回到家族,迎接他的不是亲人的笑容,而是家破人亡,惨祸不断。家园被鲜血泡红,只有诡谲的彼岸花,纤而嫰地旋展,开得鲜艳,开得可怖。
冲天的腥味交织着席卷而过的混乱妖气宣誓着这里发生着怎样一件惨案,原本熟悉亲切的同族气味被抹平得一丝不留。
熟悉的面孔被暗红糊住,底下是永远睁不开的眼睛,了无生息的大厅回响着一个人的呼吸声,空中散播的尘埃齐唱着悲歌。
他担起了所有,花了四年时间去整顿家族,当初的灭门惨案波及到的是正支家族,几个不起眼的旁支幸运地躲过一劫。可最终,那些旁支走的走散的散,天狗一族终究没落,独剩他一点血脉。
他没有家了。
仇不能不报,单凭一人,他没有短时间灭门的能力,那便一个个击破、泯灭。
血债血偿,以血洗雪。
喋血之日,月全食。血花开了遍地,猩红如脉搏蜿蜒,那条血河通向鬼魅的地狱。他坐在血泊中,贪婪地嗅着仇敌的血腥,以压下内心释然和杀戮缠绕的快感。
月亮被黑暗一点点蚕食,沙漏一般,湮灭了上天赐予人间的光芒。
黑夜吞噬,天下无光。
黑犬离开的第五年,天镜门已趋于稳定,成为这诡谲风云中能够独当一面的高塔。上门者不断,天潢贵溃、武林门派、江湖侠客、商人杀手,大都隐匿身份,用报酬以求取情报。
来客几乎没有人见过天镜门的门主,交易往来仅通过门下的下属。门主深居简出,从不在公共场合露面,见过的人少之又少。
天镜门门下的人同样,能有机会接触门主的只有几个心腹。
心腹们嘴巴严,从不透露出门主的一丝一毫。可在某天,他们发现门主身边多了个男人。
向来独自一人的门主,现在身边多了个影子,形影不离。他们偶然得知门主有个相依为命的奶奶,但在很久之前就去世了,此后门主身边一直都是空落落的,也没听说有其他亲人。
他们虽然疑惑,但嘴上严、有自知之明,不该问的不会去问,适时沉默是天镜门的首要准则。
此时的岑墨依旧是个病秧子,小时留下的病根难以根除,每天要喝几副药,人更是瘦削。可就是这样一副身体,扛起了整个天镜门。
“你叫秦月明吧。”秦月明听到他这样说。
自己父母缺席的赐名在这一刻圆上了,他不再是没有名字的人。他把这三个字放嘴里嚼了几遍:“你喜欢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