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王别府。
韩庄忧心忡忡地看着正撅着屁股趴在箱子上,喜滋滋数银子的林战。
自从林战被诬私藏龙袍,入宫辩解,意外获封靖郡王回来后,整个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对他们的态度依旧和善,但对外人,再没有之前的唯唯诺诺,行事也变得乖张跋扈,甚至有些肆意妄为……
思忖良久,韩庄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小声劝道:
“殿下……”
“老奴觉得,您刚刚不该跟太子撕破脸皮的。”
“如今太子势大,三省六部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官员都是他的党羽,要万一他恼羞成怒之下,都不用他用别的法子,光是授意那些官员给您下绊子,只怕您到了岭南的日子不会好过……更何况,太子手里还豢养了许多能人异士,若是他真的动了杀心……”
不等他说完,林战已经摆摆手道:
“韩叔,我都给你说多少遍了,别老一张嘴就老奴老奴的,听着别扭。”
“至于您说我跟太子撕破脸皮,那事儿我心里有数,你得知道,就算我要真能摒弃前嫌跟太子穿一条裤子,只怕他愿意,我那皇帝老爹也不会答应的。”
“陛下不会答应?”
这回答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甚至压根就没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以至于韩庄愣了几秒,都没想明白林战这话的意思。
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林战也知道自己的思维方式有点儿跳脱,当下叹了口气,轻声解释道:
“韩叔,您仔细想想。”
“当初在十王别府,发现并首告我私藏龙袍,心怀不轨的人,是东宫派出来清查各宫有无逾制的女官,所以,这件事儿,不论太子承不承认,大部分人也都会认为,背后大概率是太子授意的。”
“然后,我昨天在奉天殿上,都被逼到以死自证才洗脱罪名,勉强换了个靖郡王的名头回来,结果这才过了一天,我就接受太子的示好,跟他一笑泯恩仇,还穿上了一条裤子,上演了一幅兄友弟恭的和善画面,你觉得这要传出去,陛下会怎么想?”
说到这里,林战眯眼看向韩庄,淡淡道:
“你觉得陛下是会觉得我心怀宽广,不计前嫌,还是会认为我之前的一切都是装的?”
“他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心怀叵测,善于蛰伏之辈,只等积蓄够力量,再反咬他一口,如果是这样的话,韩叔,你觉得咱们还有机会出京城的大门么?”
说这话的时候,林战神色平淡如水,手里也依旧把玩着那块儿巴掌大的银锭。
立在他对面的韩叔却是瞠目结舌,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毫不夸张地说。
从小看着林战一点点长大成人的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家那个一向怯懦的殿下,居然还有着这般深不见底的心思。
此刻的林战。
就像是一只已经完成了养精蓄锐的猛虎和雄狮。
正不疾不徐地向世间展露自己的獠牙。
而另一边儿,见韩庄良久没有说话,林战接着道:
“韩叔,你要知道,之前的我之所以懦弱,不是我没有血性,也不是我骨子里就是个软货,而是因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是,经历过昨天的奉天殿后,我才忽然明白一个道理,人,纵然要知进退,却不能一退再退,因为退着退着,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绝路上。”
“眼下时机虽然不是最好的,但能逃脱京城的牢笼,也足够让我们做很多事了!”
韩庄重重点头:
“是……老……不,属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