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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蹇硕来说,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刘备是一个强有力的竞争者,汉灵帝刘宏手里的权力并不是一定会交接到他的手上。
而一旦失去了这个机会,他就会变成无力的小猫。到那个时候,变成了老虎的那个人会放过他吗?
蹇硕心里害怕,求生的本能催促着他赶紧做些什么。但宦官的身份更让他明白,他必须忠于皇帝,也必须隐藏自己的害怕与野心。
于是他脸上的表情更加恭敬:“辽东郡距离雒阳三千六百余里,就算不吃不喝快马加鞭地赶路,也要走二十四五天。旨意从雒阳送到辽东郡,涿侯再从辽东郡赶到雒阳,一来一去就要接近五十天。陛下恐怕还要再多等几日才能见到涿侯了。”
刘宏的眼皮动了动,喃喃道:“朕恐怕等不到他了……”
刘宏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在虚空中抓了几下。蹇硕见状,赶紧把自己的手塞过去。
刘宏紧紧地握住蹇硕的手,用尽最大的力气,一字一顿地吐露道:“朕的皇儿协……之后继承大统……你和玄德共同辅助……辅助他……”
蹇硕道:“大将军何进是皇子辩的舅舅,必然不会答应。陛下若要立皇子协,需得先除掉何进,方能绝除后患。”
“你……去……去办……”
话音未落,刘宏气息已尽,两眼一闭,撒手去了。
蹇硕大哭。但很快,他就收拾了眼泪,开始了谋划。
刘备未到,他如今就是朝中唯一的托孤大臣,大权在握。但就像他说的那样,大将军何进有亲外甥刘辩在手,怎么可能会甘心让小皇子刘协继承皇位?
他要想稳固住手里的权力,就必须得趁着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空挡,诛杀何进,拥立刘协!
蹇硕一面着人传出消息,陛下驾崩,请大将军何进进宫议事;一面组织人手,埋伏在宫殿里,准备斩杀何进。
何进在府邸里接到消息,果然没有任何怀疑,就那样孤身进宫了。他走到宫殿门口,刚要抬脚跨过门槛,突然看到蹇硕身边的一个司马冲他使了个眼色,顿时心中一突,停下了脚步。
那个司马名叫潘隐,曾经和他有旧。他这样冲着自己使眼色,必然有原因。
何进虽然是屠户出身,但自从妹妹何蕾进宫后也算是在朝廷里沉浮了多年。如今能做到大将军,也并不全靠何蕾的裙带关系,自己也是很有几分本事的。
只在刹那之间,何进就本能地意识到这是个死亡陷阱——蹇硕要杀他!
蹇硕并未察觉到潘隐的小动作,还在那里张着手欢迎何进。见何进突然伫在了门槛外,还体贴地问道:“大将军怎么不进来?”
“进……进突然肚子疼……”何进急中生智,捂住肚皮,“进先去更衣,请元帅稍等片刻。”
人有三急,这是万万勉强不得的。蹇硕虽然心中略有遗憾,但还是放何进先离开了。
可是一炷香之后,何进没有回来。又一炷香之后,何进还没有回来。蹇硕这才反应过来,暗叫不好,急派侍从去找。但哪里找得到?
何进早已从另外的道路出了宫,又以护卫百郡邸名义调拨了数百兵士,将自己的府邸重重护住。
何进的大将军府俨然成为了一颗铁蛋,蹇硕再想硬磕,那就必然要把门牙都崩出血来。
失去了先机,蹇硕哪怕心里再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何进在袁绍和曹操的策划下扶持了大皇子刘辩登基称帝,何皇后升级成为何太后。
这一下子,形势逆转。
何进与何蕾成了威猛的老虎,他蹇硕成了无力的小猫。
蹇硕的确是汉灵帝刘宏临终的托孤大臣不错,但这个“托孤大臣”的身份是建立在“刘协登基称帝”这个基础上的。没有了这个基础,蹇硕的一切权势包括性命,就如同早春的柳絮,风一吹就散了。
如今刘辩登基称帝,何进是名正言顺的外戚加辅政大臣,而他这个刘协的托孤大臣的身份就很尴尬了。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对于即将行使无上皇权的何进来说,蹇硕就成了首先必须要铲除的阻碍。
在巨大的生存危机下,蹇硕再生一计。他写信给十常侍,想要联合他们共同关闭上阁,诛杀何进。
中常侍里的郭胜觉得何进现在得了势,跟着蹇硕干下去实在没什么前途。反之,他和何进是同郡人。而在何蕾进宫成为贵人的这件事上,他和十常侍们是出了大力的。有这样的两层关系在,借机投靠何进不怕不能保住性命乃至荣华富贵。
于是,在郭胜的劝说下,十常侍们一致决意将蹇硕的密信送给了何进。
何进正愁抓不到蹇硕的把柄,有了这份密信,“蹇硕意图谋害当朝大将军”之罪便是铁证如山。他当即发号施令,命小黄门带着一队人马去逮捕蹇硕。
蹇硕正在西园军官邸中焦急地等待着十常侍的回信,突然一群人气势汹汹闯入,领头的是一副宦官打扮。
见此情景,蹇硕本能地就想跑。但他还没跨出几步,刚跑到了一片花阴之下,便被牢牢擒住。
“大胆蹇硕,意图谋害当朝大将军!我等奉大将军之命,将你下狱!”
蹇硕这才知道自己被十常侍给抛弃了,刚想呼救,就被一团麻布塞住了嘴巴。随后双手被麻绳捆在身后,头上被套了个麻袋,一片昏天黑地之下他只感到自己似乎被粗鲁地塞进了一辆马车中,然后便是十数只手在自己的身体上上上下下。
片刻之后,蹇硕便感到自己被扒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