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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其中的心机和手段,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
刘备的这番布置行动,实在是天衣无缝。如果不是辽东郡距离雒阳城实在太远,汉灵帝刘宏驾崩得又实在太快,刘备肯定能稳稳地坐上托孤大臣的宝座,顺利地掌控所有的权柄。
如此以来,何进兄妹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出头得势?他蹇硕又怎么可能落到鲜些丧命的境地?
一想到何进兄妹,蹇硕的后槽牙便恨得直痒痒。
扪心自问,蹇硕心中对刘备是很有敌意的。
多年前,就是刘备伙同曹操,害死了他的叔父蹇图。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种愤恨的情绪早已淡忘了许多。但就像一块钉了钉子的木头,钉子可以被拔去,钉孔却始终会留在木头上。叔父蹇图被害这件事,就像那个永远留在木头上的钉孔一般,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不能忘记血仇。
这许多年来,蹇硕一直在寻找着机会,就像一举干掉曹操和刘备,以此来告慰叔父的在天之灵。
汉灵帝刘宏的临终托孤,又让蹇硕对刘备的敌意更多了几分。
毕竟,权势这种东西就像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夫妻,天然就具有排他性,只能由一人独占,最忌讳和他人分享。从古至今那么多主君托孤,无论被托孤的有几人,那几个人都会争来斗去最终只留下一个人,就是这么个道理。
一重血亲大仇在身,又一重权势争夺在身。自从蹇硕接过汉灵帝刘宏的托孤重任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此生都注定要与刘备为敌了。
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蹇硕还想过利用刘备从辽东赶到雒阳的时间差,提前布置好一切,从一开始就把刘备给摁死。
但如今,形势突变。刘辩继承皇位,何进兄妹掌控天下大权,宦官集团又将他抛弃。他这个刘协的托孤大臣陷入了必死的困局。
此时此刻,满朝公卿、天下万民都不再可靠。唯一能和他成为可靠盟友的,唯一能够救他于水火的,便是一同受到托孤大任的刘备了。
能混到西园军元帅、汉灵帝刘宏的托孤大臣,蹇硕也不是个蠢人。刹那之间,他便分析清楚了利弊,并迅速地做出了判断。
什么血亲大仇,什么权势争夺,在死亡的威胁下统统都要靠边站!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真理!哪怕要复仇、哪怕要夺权,那也要等过了眼前这一关,确保性命无忧之后才能想!
思绪一定,蹇硕当即用袖子捂住双眼,大哭起来:“何进兄妹枉顾先帝遗命,私立皇子辩为敌,实在是大逆不道!涿侯,先帝驾崩前立你为托孤大臣,足见对你的信任爱重。还望涿侯能举大义,扶助皇子协登基,使先帝的遗志得到伸展,使公正的大义得到张扬!涿侯若有什么驱使,我这个卑微之人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阿备虽然没能见到汉灵帝刘宏最后一面,但也探听到了一些消息,知道刘宏将他和蹇硕同时立为了托孤大臣。
当初,阿备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大吃了一惊。他虽然隐隐约约猜到了刘宏心里有着让他扶助汉室的打算,但万万没想到刘宏居然真的让他当了托孤大臣,将最重要的权柄授予了他。
他不由地又想起当初刘宏口中的“青山松柏”。或许,刘宏并不是一位好皇帝,但他的确从来都没有辜负过自己。
而如今,阿备见蹇硕不但张口闭口就是自己受先帝托孤,丝毫不提他也同样受托孤的事情,还在最后表示愿意受驱使——很显然,蹇硕就是主动退了一步,表示愿意受自己的领导,共同对付何进兄妹。
阿备心里也很清楚,这或许是蹇硕的权宜之计。当一切安稳下来之后,两人还是免不了要斗个你死我活。
但现在的他也的确不想在内斗上耗费时间和精力,蹇硕能够聪明地放权,是最好的局面。
因此,阿备也立刻顺着台阶就往下走,丝毫没有犹豫:“元帅放心,备既受托孤重任,必当尽心竭力,完成先帝之愿!”
两个人顺利结成同盟,很多话就能敞开了说了。
阿备首先关心地问道:“先帝订立嗣君及托孤大臣,可有遗诏?”
蹇硕一听,不由地面露难色。犹豫了片刻,还是诚实地答道:“没有。当时先帝急病,终日昏迷,偶尔清醒也无力执笔,因此只是口头上对臣嘱托……”
这就比较难办了……
如果有明确的白纸黑字的遗诏,那么刘协的正统性就是毋庸置疑的,他和蹇硕当托孤大臣也就名正言顺。
但如果没有遗诏,只有口谕,那么这件事的可靠性就要大打折扣了。其他人可以选择遵从,也可以选择不遵从,甚至可以直接认定蹇硕是在捏造。
阿备忍不住嘴角抽搐:刘宏呀刘宏,你还真是扔下了个烂摊子给我呀……
阿备也由此明白了,为什么历史上刘辩能在何进的支持下那么顺利地登上皇位。因为刘宏没有留下明确的遗诏,那么按照惯例,身为长子又身为嫡子的刘辩就是最毋庸置疑的继承人。
见气氛凝滞,蹇硕笑着打了个哈哈,试图转移话题:“在下突然失踪,何进必定四处搜查。查到此处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必定少不了一番刀兵相向。敢问涿侯,此次前来,带了多少人马呀?”
蹇硕心里很清楚,他此次虽然死里逃生,但西园八校尉的兵权必定落入何进的手里。一时半会儿,兵权是肯定夺不回来了。如今他能够依靠的,就只剩下刘备从辽东带过来的郡兵了。
阿备老实地道:“备星夜兼程而来,只带了亲随十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