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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他还一心想要做一个文韬武略的好皇帝。
他还想要收拾地方上的豪强,维护朝廷的统治;他还想要收拾朝中的士族,巩固皇帝的权利;他还想要平定四方动乱让百姓安居乐业,重振大汉的威仪!
为此,他拉着刘备在这深深宫廷之中,点灯熬夜地想了多少策论、定了多少方略,耗尽了多少心血?
可是,谁又在乎呢?
地方上的豪强们不在乎,他们只想要让自己的庄园更大、土地更广、奴仆更多。对于阻碍了他们的汉灵帝刘宏,他们恨透了他。
朝廷里的士族们不在乎,他们只想要让自己的族人更多、官职更高、权势更大。对于阻碍了他们的汉灵帝刘宏,他们恨透了他。
甚至就连他的皇后与岳丈,他们也不在乎。他们只认为他的存在阻碍了他们获取更大的权力,他们恨透了他。
他们、他们、他们,统统都想要他死!
这天底下的人,统统都只想要他死!
那一刻,汉灵帝刘宏只觉得自己的心变成了一堆熄灭的篝火,暗了、凉了、散了、死了。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尊破碎的琉璃像,不用人碰,就自己碎成了千千万万片,再也无法重合。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明白了什么是“绝望”,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半晌,刘宏将颤抖的手按在桌案上,声音冷得出奇:“传朕的旨意,皇后宋氏及其父宋酆谋反弑君。废除宋氏皇后之位、宋酆执金吾之职,夷三族。司徒刘郃、永乐少府陈球、卫尉阳球、步兵校尉刘纳等皆诛。”
阿备一愣,赶紧跪地:“陛下,这帛书虽然泄露宫中私隐,却没有一句谋反弑君之言,皇后及其父亲的罪行尚不能定论。此事还有蹊跷。还请陛下暂且将皇后及其父收押。待微臣查明真相后再依律论处!”
“皇后宋氏及其父宋酆谋反弑君,当夷三族。”
“陛下,此事蹊跷,幕后恐怕另有主谋!如此草率行事,恐怕冤枉好人,使亲着痛仇者快!”
“玄德,”汉灵帝刘宏突然话锋一转,低低地叫了一声阿备的字,“幕后主谋是谁,不重要的。”
阿备浑身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上首的汉灵帝刘宏。他的这个动作堪称僭越,比平视后妃什么更为严重,但此时的刘宏却并没有在意这些礼法,只是同样地定定地回望着阿备。
汉灵帝刘宏坐在整个宫殿的最高处,身边有千百枝璀璨宫灯。他身处在光明灿烂之地,整个人却陷落在浓稠的黑暗之中,像一尊面目模糊的神像,庄重到诡异骇人。
他一开口,神像终于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但那声音哀哀的、冷冷的,空灵得仿佛没有一丝人气。
那一刹那,阿备彻底明白了,眼前的这个刘宏不再是那个他熟悉的刘宏,而是成为了另一个崭新的未知的帝王。
阿备也明白了,他们如今讨论的“宋酆弑君”这件事也不再单单只是“宋酆弑君”这件事,而是另一个更加广大、更加深入,同时也更加复杂、更加黑暗的政冶博弈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