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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东汉时期的律法,除了金矿、银矿、铜矿……等贵金属矿藏外,煤矿这种低级矿藏一般是私人经营,国家征收三成税。收上来的税都是归入大司农管辖的国库里的。
而现在刘宏自己带人开挖煤矿,卖矿所得的钱财不仅直接全部归入皇帝私人的内库,而且还不给国家交税!
这通操作,简直就是把他这个大司农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张温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便上书要求刘宏将煤矿归为国家经营,所得收入尽数归入国库。
刘宏当即表示:你在想屁吃!他自己派人挖这个煤矿,为的就是跳过士族官吏获得财政自由权,现在要他把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权利拱手想让,这可能吗?
当然,刘宏没有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他只是反驳:这煤矿是朕的人找到的,也是朕的人挖出来的,卖出的钱就是朕的!合情合理!你大司农将朕的煤矿强行征收归为国有,就是在抢劫!朕不给,不给,就是不给!
张温又表示:那你就缴税,交三成税。
刘宏反驳:天下都是朕,国库也是朕的。缴税给国库就是朕的左手倒右手,没意思,不缴。
张温气急了:世祖光武皇帝规定,凡山泽陂池的税收,都归于大司农掌管的国库。陛下虽然是皇帝,也要守祖宗规矩。
刘宏冷哼一声:汉承秦制,太祖高皇帝规定,山泽陂池的税收,名曰禁钱,归属皇帝私人的少府。既然要守祖宗规矩,那么就应该守那个最大的祖宗的规矩。
为了这件事,朝堂之上分成两派,吵了不少时日。最后双方各退一步,煤矿由刘宏以私人名义进行经营,不用归为国有,但刘宏需要向国库缴纳一成的税。
刘宏虽然小胜一局,但一想到那离他而去的一成利润,还是心如刀绞。由此,刘宏对张温厌恶起来。
张温最开始是由曹操的祖父、大宦官曹腾举荐的。因为这一层关系,刘宏认为张温是“自己人”,屡屡重用。但此次争夺煤矿的事情给刘宏敲响了警钟,也让刘宏彻底看清了张温所在的阵营。
“说到底,张伯慎还是南阳张氏的人,是士族的人。”刘宏叹了口气,“还是得想办法把大司农这个位置换成自己人……”
刘宏将朝堂上的众臣细细盘算了一遍,突然想到了一个稳妥的自己人——大宦官曹腾的儿子曹嵩。
在这朝堂之上,荐主和被推荐者的关系可能破裂、师长和门生的关系可能疏远、上官和故吏的关系可能崩塌,但父亲与儿子的关系则绝对牢不可破。
曹嵩既然是大宦官曹腾的儿子,那么他一辈子都只能是“阉党”,是他皇帝可用的自己人。
虽然张温暂时无过,调曹嵩担任大司农的事情还不能马上进行,但不妨碍刘宏先给他释放点信号。于是,刘宏借着曹操棒杀蹇图的由头,一边派人斥责了蹇硕,一边将曹嵩召进宫中好好夸赞了一番,还赏赐了十匹绢帛。
曹操棒杀蹇硕的事情都过去快两个月了,刘宏这个时候才进行处理,实在是有些异常。
曹嵩摸不准刘宏的意思,只能机械地应答了几句。回到家里之后,对着那些赏赐的绢帛沉思了许久,终于悠悠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沾了一黄口小儿的光……”
他召来曹操,问道:“之前与你一起棒杀蹇图的刘备刘义士,你还在与他交往吗?”
曹操自然还和刘备有来往,但他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对刘备成见极大,因此摇头道:“已许久未曾联系了。”
“陛下已经征辟他为中藏府丞。以后你与他同朝为官,也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僵。该交往的时候,还是多交往吧。”
“诺。”
曹操恭敬地走出书房,刚一转身,原本严肃的表情立刻变得喜笑颜开。他的刎颈之交如今从白身一跃而起变成了四百石的中藏府丞,为非作歹的蹇硕又受到了斥责。如此双喜临门,怎能不让他开怀呢?
曹操立刻驱马赶到缑氏山,找到刘备好好庆贺了一番,直把他灌得再也喝不下去了才肯放他离开。
这一天晚上,卢植将刘备叫进了自己的别舍,指着桌上两个一模一样的木盒道:“为师平生有两门绝学,一门文、一门武。你可任选一门进行修习。只是一项,一旦你做出了选择,另一门便不可再学。”
阿备见卢植神色严肃,便知道这是一件极为关键的事情,也不由地郑重了起来。略微思索片刻之后,阿备伸手按向表示“武”的木盒。
卢植一把捏住阿备的手,道:“你当真选好了?”
阿备道:“回师长,备已经选好了。”
卢植道:“你一旦选了‘武’,便不可再选‘文’。从今往后,你便与这惊世绝学失之交臂,你可别后悔啊。”
阿备道:“备已想好,此生绝不后悔!”
卢植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选‘武’?”
阿备道:“孔子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备。备得师长教诲,已略有文事,正缺武备,因此选‘武’。”
卢植道:“如今天下安泰,要武备何用?”
阿备道:“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卢植道:“为政以德,应以仁义服众。”
阿备道:“仁义虽重,若无武备相随,则反损自身,更害于天下!”
至此,卢植威严的面庞上终于展露出了笑容:“愿你能永远记住今天的话,为百姓尽心,为天下尽力。”
卢植伸手打开了表示“武”的木盒,亲自取出其中书卷展开,一个个姿势各异的舞剑小人一一展现,在闪烁的灯光下好似活过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