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直看傻了眼,鼻涕一直流进嘴里,双手接过,爱不释手,伸手一指,道:“前面第五家。”
沈放微微一怔,看这孩子意思,倒似是清楚的很,阴长生如此大的个子,寻常孩子见了,岂有不惊怪之理,随口问道:“大个子经常来么?”
那孩子道:“是啊,他想跟木根爷爷学刻木头人,爷爷不喜欢他。”
沈放奇道:“木根爷爷是什么人?”
那孩子道:“木根爷爷就是木根爷爷啊,他一屋子都是木头树根。他刻的人啊,小老虎,小豹子,可像了。”看了看手里的泥人,道:“比伯伯……你捏的还好。”他看沈放头上许多白发,喊了声伯伯,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心下好奇,盯着他脸看。
沈放三人对视一眼,心中都道:“莫非是什么隐居的武林奇人?”
柴霏雪道:“木根爷爷为什么不喜欢他?”
那孩子摸摸脑袋,蹭的一头烂泥也不自觉,道:“我也不知道啊,听说木根爷爷不喜欢他,说他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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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复往前行,走不多远,便听锤凿相击之声,又走几句,果见一个院子。竹篱四尺来高,足有六七丈见方,院中堆满大大小小的树根原木,上搭天棚。
一棵老树之下,坐着一个老翁,头已全秃,颌下白须,左手持凿,右手持锤。双膝之间,三尺来高一个树桩。锤凿不停,木屑纷飞。
一人静静站在老翁身侧,如同一堵墙一般,正是阴长生。
三人不敢贸然入内,就在篱笆前站定。那老翁正对这边,未曾抬头,口中道:“你朋友?”
阴长生道:“我没有朋友。”声音沙哑低沉,听着便有些怕人。
那老翁再不言语,手中锤凿不停。
沈放一旁看的仔细,那老翁下手也不算快,但每一凿都是恰到好处,绝无重复,身下树桩已经渐渐现出一个人形。
那人形浮现的自然之极,倒似有一个人就藏在木中,被他一点一点刨将出来。
木雕之艺源远流长,战国时期技艺已极是高超。隋唐,木雕繁荣,富贵之家,多重金购来摆放。木雕选材,多用黄杨、檀木、榉木、樟木、竹根等,木质需坚硬、细腻,不易龟裂变形、不蛀不朽。
老翁面前便是一棵黄花梨木树桩,已经去皮干燥。这木料极是细密坚硬,但在老翁手下,直如豆腐一般。
沈放看的清楚,老者每一凿都是不厚,下手自然顺畅,切下的木屑一片一片,厚薄竟是一般无二。沈放心中惊异,这老翁并不似身怀武功,纯是熟能生巧,手上功夫倒也罢了,但这塑形于心的本事可着实了得。
木雕选材处理后,第一步便是定型。这一步关系成品好坏,最是马虎不得。常人雕刻,都是边刻边看,甚至还要预先画出线条轮廓,雕刻之时,屡屡停下远观近观,唯恐坏了木料。这老翁却是胸有成竹,不假思索,甚至眼神都不在锤凿之上。
他手中所拿,看似一把凿子,其实前端乃是铲形,此物实际就叫打胚刀。相比细节处理的圆弧刀,此刀更为厚实,锋利不足,但韧性较强。锤子也与寻常不同,称作“打把”,模样更似短斧,敲击之时,不能用头部,而是要用宽面去拍击胚刀末端,。
大件定型之时,因要去除的部分较多,才会用到打胚刀。但关键之处,大多匠人不敢大意,仍是要换修光的深、中、浅圆弧刀来刻。视器形不同,还需要用到锯子、锉、斧等物。
这老翁却全凭一柄打把,一把打胚刀,下手如行云流水,绝不拖泥带水。
沈放只觉老翁手中自有一股天然灵动之气,说不出的流畅自然,赏心悦目,叫他也是沉浸其中。
柴霏雪也是看的出神,她今日仍是一身白衣,在这古朴院外一站,当真是飘然若仙,偶有路过的村汉见了,直移不开目光,险些撞到墙上。
宋源宝却已有些耐不住性子,左顾右盼。
一刻钟功夫,老翁手下那木已见雏形,那老翁站起身来道:“回去吧,莫要来了,你这样便是看上一百年,也是看不会的。”
阴长生默不作声,这约莫两刻钟时间,他动也未曾动过,面上也是毫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源宝听的清楚,看阴长生高高大大一个人,站在树下一堆乱木之间,似是笨拙的手脚也无处安放,却是说不出的孤独无助,忍不住插口道:“那你教他啊!你瞧他可怜巴巴的!”
老翁道:“他那双手是拿刀的,是拿剑的,是杀人的。你教给我看看。”
宋源宝道:“难道杀人不比你刻木头人难么,难的他都会,怎么就学不了你这个。”
老翁笑道:“你瞧不上我这手艺么?”
宋源宝撇了撇嘴,道:“有什么了不起,无他,但手熟尔。”
老翁倒不生气,道:“话倒是不错,不管什么事,只要你做的够多够久,总能悟出些门道。”
宋源宝还待说话,沈放一拉他衣袖,对那老翁拱手道:“老丈,叨扰。子曰有教无类,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缘何老丈不愿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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