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他这句,都是摇头。冉俊杰更是心中不喜,心道,家父已仙去,你还问咳嗽不咳嗽,当真是无稽之谈。但对方终究还是一片好意,只得道:“劳兄台记挂,家父这咳嗽来的古怪,找了许多大夫都看不好。”
沈放道:“可老英雄临终前二日,却突然不咳了,可是如此?”
冉俊杰微微一怔,一时竟应对不上,他虽一直在冉雄飞身旁,但冉雄飞比武之后,并无异状,两日后突然亡故,这些细枝末节,他自己也实在是未曾注意。
身后栾星来却是恼道:“臭小子,你问这些作甚,人都死了,你还要给他瞧病不成。”
沈放不去理他,对冉俊杰道:“有句话我本不想说,但听有人大言不惭,竟说冉老英雄武功不及,才被生生打死。事关老英雄声誉,你道我说是不说?”
冉俊杰面上阴晴不定,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江湖人更是对声名看的极重,沈放口口声声事关冉雄飞声誉,他自是不能置之不理,咬牙道:“兄台尽管直言。”
眉头紧皱,忽然接道:“我想起来了,家父临终前二日,确是不咳嗽了。家父还说,这毛病,治他的时候不好,不管不问,他倒是自家好了。”
沈放点点头,又道:“那令尊近年可有半夜睡不安稳,上腹胀痛,甚有呕吐之感么?”
冉俊杰奇道:“你怎知道?”随即皱眉道:“你究竟想问什么?”
沈放道:“令尊不是铁掌帮罗长老所杀,乃是死于胸痹之症。”
胸痹一词,最早见诸于汉代张仲景《金匮要略》。张仲景提出“胸痹”的名称,归纳病机为“阳微阴弦”,所述病症与现代医学所指的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心绞痛、心肌梗死)关系密切。
一言既出,众皆哗然。邓飞身旁胖老者道:“胡言乱语,若是病故,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就在与罗老贼交手之后,岂有如此巧合之事。”
沈放摇头道:“罗长老一掌或是诱因,但绝非根本。据我所知,罗长老一掌并未打实,冉老英雄离去时也无受伤之状。回去之后,甚至府中无人出来买药,想是也未见外伤内淤。”转向冉俊杰道:“令尊被打中之处可有异样么?”
冉俊杰摇头道:“确不曾有,想是这老贼掌力诡异,不易察觉。”
沈放道:“我前次遇到令尊,便觉奇怪。令尊武功高强,内力深厚,本不易得病。但宴席之上,令尊却是不住咳嗽,却又不见有痰,面上脖颈之处,青筋暴露,我便疑心他有胸痹之症。适才所问,令尊夜半熟睡中腹痛,也是对症。在下学艺不精,又专程问了道济大师,大师未曾亲见,但也说在下推测有几分道理。”
众人对沈放不甚了了,但对道济大师之名却是如雷贯耳,登时便有人窃窃私语。
隐约听一人道:“我便说其中有古怪,那罗长老根本没打到人家,自己还被踢了一脚,难道冉雄飞真是自家有病死的?”
铁掌帮人群中立刻有人说道:“好啊,原来自己是个短命鬼,反来诬陷我家长老。死人也能拿来做戏,贵教这算盘真是打的啪啪响。”
玄天宗有人接口骂道:“这小子胡说八道,如何能信!”
丁常任皱眉道:“你如此说可有真凭实据?”
沈放道:“我认识个朋友,名叫宋慈,惯会辨人死因。如今冉老英魂不远,不管是因内伤而亡,还是死于胸痹之症,我这位朋友都验的出来。”
丁常任道:“哦,可是今年新进太学,来自福建建阳县的那个宋惠父?”
沈放道:“正是此人。”
丁常任道:“好!”转向冉俊杰道:“此事既然是因杀人而起,你既是苦主,本府做主,叫那宋慈验上一验,也免叫令尊九泉之下声名有染,还他个清白,你看如何?”他如此说话,对沈放所说,却是已信了七成。
冉俊杰脸色苍白,此前人人皆道冉雄飞乃是被罗南烈打杀,谁也未曾疑心。即便是罗南烈,也只当冉雄飞是被自己掌力所伤。
如今沈放寥寥数语,却是突起变化。眼下已是一帮一教之争,又岂是他可以做主。
冉俊杰心神大乱,只得朝居中的大荒落和执徐看去。一直未曾动过的执徐此际却是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冉俊杰立刻领悟,高声道:“家父已经入土为安,小儿不孝,岂能再去惊扰。”
古时并不流行开棺验尸,毁损他人尸体更是要判重刑,是以宋慈在书院才会被人当作个怪物。
《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自己的身体尚且须得好好照顾,更何况先人的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