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道:“诸位可知登州阿云案?”
崔致和道:“所知不多。”
沈放道:“此乃神宗年间一案,登州有民妇阿云,早年丧父,后母亲过世,守丧未满,其叔强行将其许配同村韦大。韦大此人极丑,阿云不肯,一日趁其不备,乱刀砍去,但只断其一指,未能杀死。随后阿云被抓,供认不讳。登州知县以‘谋杀亲夫’,定为死罪。
“案子报上,登州知州许遵却认为阿云定亲时,还在服丧,故定亲无效,不算谋杀亲夫,不能判死罪。于是案子又报到审刑院和大理寺。大理寺又推翻许尊之言,认为阿云已经订婚,判‘违律为婚,谋杀亲夫’,仍是死罪。
“许尊不服,认为阿云受审时主动供认,应以自首论处,也该轻判。案子又到刑部,刑部支撑大理寺判决。此时许尊已升任大理寺卿,认为刑部有违‘罪疑惟轻’的原则,坚持应该轻判。于是引来御史台弹劾,指责许尊妄法。许尊更加不服,请翰林学士议论。此时终于闹到皇帝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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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神宗下旨司马光与王安石两人同议。王安石支持许尊,司马光则支持刑部与大理寺。司马光与王安石本就政见不合,此事闹的越来越大,举国都在议论,朝野群臣皆参与其中。案子吵了一年多,最后还是神宗皇帝出面,支持王安石,判阿云流放,后又遇大赦,阿云重新嫁人生子。这还没完,十六年后,神宗和王安石都已去世,司马光大权在握,又提此事,复判阿云绞刑处死。”
温氏道:“公子这是何意,我还是听不明白。”
沈放道:“这登州阿云案之所以如此被人关注,引人议论,其实归根到底,是有王安石与司马光两位大人相争。看似微不足道的一个民女,背后却是两个朝中的巨擘,明是论法,实则是国之大政、权利方略之争。眼下咱们的情形也是一样,如今场上下棋的只有一个陈自强。第三步便是,咱们得找个够分量的人出来,站在咱们这边。便如王安石和司马光,有人对弈,这棋才下的下去。”
林怀风道:“意思倒是不错,可陈自强乃是韩大人身边的人,谁又敢公然与他作对。”
崔致和道:“听沈公子一说,我倒想起个人来!”
林怀风道:“谁?”
崔致和道:“苏师旦!”
林怀风脸色慢慢露出喜色,击掌道:“正是,正是,此人再合适不过。”
沈放道:“这苏师旦又是何等人物?”
崔致和道:“苏师旦乃是韩大人心腹,原是韩大人地方为官时的刀笔吏,狡黠善辩,甚得韩大人欢心,如今已是知陶门事兼枢密都承旨。此人之贪,比陈自强有过之而无不及,公然卖官鬻爵,他执掌朝中武官的任命之权,自三衙以至沿江诸帅,皆立定价,少则十万缗,多则数十万缗。此人家财不可计数,偏偏还要向韩大人装穷借钱,说生活窘迫,难以为继。韩大人竟然信了,从自己俸禄里拿钱给他,其实他给的那些钱,连给这苏师旦填牙缝也不够。此人只要给钱,没有不肯做的事情。”
莹儿咋舌道:“原来韩大人也有上当的时候。”
沈放混迹江湖,离庙堂遥不可及,听这些人说些朝廷中的故事,也觉匪夷所思。韩侂胄这样高高在上的人物,若不是在林府,他岂有机会一见,更别提听到这些掌故。
林怀风道:“更妙的是,这陈自强刚刚投奔韩大人之时,极尽卑微,为讨好韩大人,不顾脸皮,叫苏师旦作叔叔。如今他身居高位,见了苏师旦,又想装起脸面,偏偏苏师旦根本瞧不起他。以钱帛当能打动此人,只是不知韩大人会不会不喜。”
沈放道:“韩大人眼下只是看客,决计不会过问。六师兄说,做官的宁教下属斗的你死我活,也不愿叫下面铁板一块。说不定韩大人还乐得看他们相斗。”
崔致和道:“不错,沈兄弟当真是对为官之道了如指掌。”
沈放摇头道:“我哪里懂什么为官之道,不过是知晓些人性丑恶罢了。”
崔致和道:“若再说动苏师旦,此事已成了七分。”
林怀玉道:“当真么?”
崔致和道:“只少不多,按素常的例子,朝中若是两派相争,多半都是各退一步,不了了之。别的不敢说,大公子和朱不弃两人性命应是无忧。”
林怀玉喜动颜色,望向沈放,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还有什么法子,第四步,第五步,能十二分才好。”
沈放道:“哪有这么多法子。前三步一走,就是朝廷中的博弈,我等只能推波助澜而已。这第四步就需做些实事了,那死去的十四人,和一干伤者,要寻到他们家人,给足银钱,再晓以利害,也不须说透,叫他们知道大公子和朱不弃两人无辜即可,这些人复审时当有大用。然后再把咱们前面造的那些谣都圆回来,本就是咱们自己造的谣,漏洞不妨多一些。寻常人不去想他,一旦有人提醒,自然知道站不住脚。咱们前面第二步抹的有多黑,这民间的反弹就有多大。大公子和朱不弃名声一复,胜算又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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