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苏郁拍了拍她的腰:“躺下吧。”
其实床上茵褥又软又厚,她又挑了个容易的姿势,根本没跪出什么感觉,慕椿谢了恩,侧卧在床上,长发逶迤地散开,丝绸一样地披在背上。
苏郁怕她着凉,将被子盖在她身上,明亮而威严的双目紧盯着她:“你见多识广,听过兴昔女汗和玉樽兰后的故事吗?”
这是一种极其富有技巧的审问,她知道慕椿与玉樽的关联,直接问,她必然什么都问不出来,那不如迂回一番,问她一些能够招认出来的。
果然,慕椿想,她还是得招一些什么让苏郁满意,总归这种事情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知道一点……”慕椿低声说。
苏郁笑了笑:“说吧。”
“她们是丹辽大汉篾兀真的两个公主,但她们的母亲却是个玉樽女俘。”
“那兴昔还能做到女汗?”苏郁问,“丹辽不是很注重血统吗?”
“那是因为,篾兀真汗除了她们两个,再没有一个孩子了。他有十八个皇后,更有数不清的小妾,但除了那个玉樽掳来的女俘,没有人能再为他生一个孩子。公主知道为什么吗?”
苏郁笑了笑:“我又没生过孩子,我怎么知道。大约这种事情,也不是想就能做到的吧?父皇也有很多妃子,也不是哪个都有皇子公主的。”她摸了摸慕椿的头发,“你见多识广,你说说是为什么?”
慕椿拧了拧眉头,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想理她,又说下去:“有人说,是因为那个玉樽女奴……诅咒了篾兀真汗。”不知怎的,苏郁总觉得谈及那个诅咒,慕椿的眸中一闪而过诡异的兴奋。
“诅咒?”苏郁却疑惑,“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为何要诅咒她两个女儿的父亲?”
“因为……”慕椿狡黠一笑,“她其实是一个被篾兀真汗抢来的玉樽贵族,篾兀真杀了她的丈夫,把她抢来强暴,九个月后她生下了第一个女儿珠兰……是以一直都有人猜测,珠兰公主并非篾兀真血脉。但篾兀真却公开立珠为王长公主,次年,篾兀真汗的次女兴昔公主出生,那个玉樽女人却也因生产而死。据说……她死前一直在用玉樽话直着眼睛说,我会让你的国家死于我之手。”
苏郁叹息道:“原来如此,那女子也实在可怜。”
“没办法,铁蹄下的柔弱花朵,根本没有向日绽放的权力。”慕椿却一片淡漠,“兴昔女汗十五岁时,篾兀真汗传位于她,而与此同时,退出汗位之争的珠兰公主却一意孤行嫁去玉樽,兴昔继承汗位的第一件事,就是与自己的亲姐姐,那时已成为玉樽国后的珠兰断绝来往……并向丹辽贵族发誓,来日一定会荡平玉樽。”
“所以……后来丹辽才会将玉樽灭国?”苏郁有些惘然,突然问,“你恨兴昔吗?”
“当然。”慕椿顿了顿,“当然和我无关。”
苏郁道:“其实作为领袖,她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虽然她……杀了她的姐姐。”
“她其实没有要杀兰后,只是想把她抓回去囚禁起来。但是兰后看见自己的丈夫被杀后,她也活不下去了,就跟着跳了下去。其实她死了也好,落在兴昔的手里……根本是生不如死。”
“如你所言,玉樽王室受此屈辱,就没有人想复国吗?”
慕椿无奈地看着她:“这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吗?人只要能好好地活下去,谁在意自己是玉樽人,还是周人,还是狼蚩或者丹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