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喝也就罢了,却总要反过来笑话黄四水,说他是“医个鬼”。
现在黄四水这神叨叨的样子,倒是让许多人围过来看热闹。
此时早稻收了晚稻没熟,还没到农忙,因此大家还是挺闲的,听说黄茂财惊着了,而黄四水要来看病,顿时都跑来围观。
黄四水念完了咒,也画完了符。
这张符如果仔细看,必然可以看出,其实这符上面有字也有画,符上的字虽然写得歪扭,但也依稀可辨认,可以看出有天,有下,还有别的什么字,这些字合在一起,形成了合体字。
而画却仿佛是画了一个人,只不过这个人长得细长细长的,配合那歪歪扭扭的字,倒是显得十分诡异。
黄四水将画完的符拿火点着了,这乡里一直都产烧纸,从宋代开始,乡里的烧纸就成了远近闻名的产品。因此这符纸被火一点,顿时生起一蓬蓝烟,随后在火苗之中化成整张的纸灰。
黄四水将这纸灰往一只装了半碗水的破瓷碗里一放,拿手指调了调,调出一碗黑乎乎的符水。
围观的闲汉们一见这半碗黑水,顿时大笑起来。
“我来喂,我来喂给茂财喝。”
“还是我来吧。”
他们一脸坏笑,抢着要给黄茂财喂水喝。其实他们打的主意是看看黄茂财喝了符水之后的样子,怕是八成是变成乌嘴筒了吧。
乌嘴筒其实是对狗的一种雅称,至于是污,还是乌,还是粪,这就无从得知了。
黄茂财被吓得不轻,整个人都不好了,大夏天的,坐在床上还蒙着被单。
挤来看热闹的人一多,阳气一重,黄茂财的身体倒是好了许多。
这时候黄四水亲自端着这符水过来,说道:“什么是惊着了,其实很简单,人身上有三盏灯,三盏灯若是灭了,人便死了,所以才有人死如灯灭的说法。”
他一边说着,一边得意地四望。
这套话虽然是拿家乡话说的,但是当中的道理却又是颇有文化的样子。
虽然大家对于黄四水都是知根知底,知道他只不过高小文化,但刚才的一番话说得颇有道理的样子,虽然有故作高深的嫌疑,但是乡下人却是最认一个理字。
黄四水见唬住了众人,心中得意,接着说道:“因此半夜走夜路之时,听到背后有人叫你,不要急着回头,若是猛一回头,便容易把肩膀上的那盏灯给吹灭了,到时候鬼便容易迷上你。”
“医个鬼,这话说的,你还真见过鬼不成?”
“那当然见过鬼。”黄四水其实心里也没底气,但是为了服众,只得硬着头皮充下去,不过他根本不想再和这些人多说,想着早点喂黄茂财把符水喝下去。
黄茂财还真听话,竟然真的一仰脖把这符水喝了下去。
其他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黄茂财。
却见黄茂财似乎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道:“还有吗?”
黄茂财说话了,看来已经转好了。大家都十分欣喜,尤其是黄四水。
紧接着黄茂财伸舌头把碗底的一些符灰也给舔了个干净,顿时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突然他站起来,大叫道:“张土生,我日你祖宗。”
说着,便站起来冲出门去。
其他人一愣,也紧跟着黄茂财跑出去。这些人大多都是黄茂财未出五福的弟兄或者叔伯,而张土生是个外人,他们跟着黄茂财出去,一是看热闹,二是万一真打起来,也好拉拉偏架。
这村子很小,一听说有吵架的,顿时越来越多的人跑来围观。
黄茂财站着张土生院子外面,便对着里面大喊大叫。
这时候黄娟子听到骂声,走了出来,见有人堵在自己家门口骂人。黄娟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一个多月来,好不容易把儿子让背猫先生拐走的事情给平复得差不多了,现在竟然有人上门来骂祖宗。
黄娟子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于是她把院门一开,一个人走了出来,大喝道:“我说哪里来的老狗在这儿叫唤?”
“张土生呢?”
“什么事找我就行,别在这儿吠。”
“好,就找你说,我说你们这缺了德的,把你死去的儿子埋到我家瓜地里算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黄娟子顿时一惊,旋即大怒道,“我儿子怎么可能埋到你家瓜地里?”
“我都挖到了,你还抵赖?要不我把整个小死人给挖出来你看看啊?”
“走,现在就去挖。”黄娟子冷笑道,“只不过我要提醒你想一想,要是挖出来不是,你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