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撅嘴,“因为你好重,压得我腿疼。”
他抬手捏捏她脸,安慰:“再躺五分钟我就起来好吗?”
她笑而不语,想这人好傻好呆,我有让你起来吗?撒娇的话都听不出。还是我技艺太差?说话颠三倒四让他糊涂?罢了罢了!两个人安安静静待了一会儿。王娇忽然想到刚才李旭说的事,见四周无人,便低声问,“容川,我们真要与独立三营合并?”
“是的,指导员上午已经找我谈过话了。但你放心,我们不会分开。他保证了。”
她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但另一块还在半空中悬着,眼前莫名出现纪北平那道桀骜不驯的双眉。
“阿娇,你在担心吗?”他抬手轻抚她一侧脸颊。“不用担心,就算纪北平来,我也不会同他打架,我向指导员保证过了,现在,我也向你保证。”
“但如果住在一起难免有摩擦。”即使她们几个要好的女生,平日里也有拌嘴的时候,何况两个本来就有矛盾的人,很多事,不是想象中那样简单,人是复杂的动物,拥有复杂的感情,万一失控了怎么办?
“有摩擦就解决呗。”容川倒是信心十足,“如果我不把他当成纪北平,只当做一个普通知青,相信以后相处起来会轻松许多。”
他能如此自信,相信已做好充足准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仿佛尽在掌握。王娇忽而笑了,低下头轻啄了他嘴唇一下,她感受他笑了,她也笑,嘴唇湿凉,但两颗心无比火热,她正要离开,他的大手却反扣住她脑袋,两人一时吻得难解难分。这夜,王娇回去后久久不能入睡,眼前都是容川容川容川……刚刚分开,却又开始想念,她用被子捂头,想自己好没出息。
终于入睡。梦中容川拉着她的手在广袤的黑土地上奔跑,前方骄阳似火,将天地映得通红一片。
就在这时,身后忽有人喊:“王阿娇!”
她停下,回过头,骄阳消散,天空忽然下起大雪。雪花纷飞,在北风中狂舞,那人慢慢走近,她不看清他的脸,只看到一双被风雪染白的英挺眉目……
四月底,春播渐渐进入尾声。间隙,连队组织了思想政治学习,所谓劳动思想一起抓。
农场大部分田地已播种完毕,农工排富余书人手。那天,王娇和李永玲还有其他几位知青被临时安排到牛棚打扫卫生。一连三天,中间正好赶上一周一次的思想政治课,作为班长,张小可临时把课安排在两个牛棚之间的空地上。
在牛棚待了一天,大家身上都是牛粪味。
王娇一屁股坐地上,拿出小本才发现没带钢笔。这可咋办?上课必须要写笔记!问了一圈,大家都只有一杆笔。没办法,王娇只好装模作样,在张小可讲课时,手里装作拿有一支笔,呼啦呼啦在本子上“写”。
忽然,眼前出现一只钢笔。
转头一看,本应在沙土地劳动的容川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身边,眉头皱着,但眼中含笑。
王娇抬头看一眼张小可,见没注意这边,就对容川低声说:“谢谢,我有笔。”晃悠晃悠手。
容川哭笑不得,反唇相讥“有个屁!”
王娇瞪他一眼,乖乖拿起钢笔,刚写了两个字,容川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写道:我先走,你趁机溜,牛棚往东300米,我等你。
她看纸条时,容川已经学着京剧中丑角常用的步伐,装矮子,蹲着快步走了出去。五六分钟后,见时机成熟,大家都认真听课记笔记,王娇鼓足勇气刚要开溜,只听张小可抬手一指,“阿娇,你干什么去?”
“厕所……”王娇顺势捂住肚子。
张小可眯起眼睛,将信将疑,“真的?”
“嗯嗯。”王娇点头如捣蒜,“中午没吃好,菜凉了,我脾胃弱,受不了。”
“病鸭子!”张小可嗔怪,叉腰想了会儿,然后无奈挥挥手,王娇身体弱,全连有名,“那赶紧去吧,如果疼得厉害就让李永玲陪你回连队休息。”
王娇赶忙道谢,如果放在五十年后一定抱着张小可狂亲。捂住肚子故作难受的走出连队,王娇挺直腰杆,先辨认那边是东,然后一直往前走,大概真走了300米那么多,容川推着一辆黑色大梁二八自行车从一棵白桦树后笑眯眯地走出来。
“呀!自行车!”王娇笑着跑过去。左看看右看看,就跟看到一辆限量版布加迪跑车似的。
“飞鸽的,咋样?”
“好!真好!”王娇摸着那擦得锃亮的大横梁,车链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晃人眼,“你的?”
“算是吧。”
“在哪儿买的?你咋能买的着?”因吃喝都在连队,对于粮票的使用王娇并不熟悉,但也知道购买自行车需要交纳自行车票,有些地方是工业卷。各地标准不一,知青在连队是不车票和工业卷的,粮票供应也有限,每月不如工人拿的多。
“以后再告诉你。”容川很享受王娇目光中那点崇拜,一个长腿迈上自行车,兴高采烈地拍拍后座:“别愣着,快上来,这里离柳河不远,我带你过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