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可指着她俩“批评”道:“过分了啊,阿娇虽然傻,但是你们也不能这样欺负她。”
谁,谁傻啊?
王娇想辩驳,但是嗓子好像烧干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抬手擦眼泪时,余光正看到对面的容川端着酒杯浅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目光里有点心疼,又有点无奈,“咳咳”王娇还在咳,妈呀,会不会把肺咳出来,容川终于忍不了了,指着她说,“赶紧吃两口菜压一压。”
你个傻姑娘。
回城时已是下午四点。
东北天黑的早,又是冬天,眼看夕阳渐浓,温度开始降低,王娇把毛线围巾从书包里拿出来绕在脖子上。
围巾是原主包裹里有的,深蓝色,崭新崭新。
容川看了她和围巾一眼,没说什么。等了十几分钟,汽车终于来了,大家纷纷上车,车上人不多,看见位子,玩了一天的年轻人们也懒得谦让,一屁股坐上去,先缓解自己发胀的双腿。王娇最后一个上的车,前面已经没有空位子,她就走到最后一排靠窗户坐下,刚把书包摆在膝盖上,就看看容川走了过来。
正纳闷,容川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
“怎么坐过来了?”他不是有位子吗?
容川也把书包取下来抱在怀里,随口一答:“那边漏风,车开起来太冷。”
“噢。”王娇哪里知道是真是假,听他这样讲,也就没再说什么。汽车驶离县城往郊区的方向开去。太阳在白桦林里一点一点下坠,王娇一直看着窗外,她能感到自己左手旁还有一只温热的大手。随着汽车颠簸,两人的手偶尔会碰到一起,但是没人刻意躲开,只当敏感度低,却在心里享受这片刻的亲近。
“阿娇。”
“嗯?”
王娇看着容川。他笑,嘴里还有酒气,“你的围巾是自己织的吗?”
原来是这事,王娇也不知刚才自己为何突然紧张一下。“不是我自己织的。”摸摸毛茸茸的围巾,“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叫许瑞芳,她现在在云南插队。”
“云南?”容川很惊讶,“女孩子吗?”
“当然啊,你见过哪个男生叫‘芳’的?”
这个反问真是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容川笑嘻嘻地说:“梅兰芳,周信芳,都叫芳。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王娇脸红,对于国粹,她确实了解甚少,丢人。
“你生气了?”容川偷偷看她,脸色讪讪的。他是不是太傻了,跟女孩子较什么真?“听说云南很苦。”他自顾自地说一句,算是示弱,但王娇没理他,眼睛依旧看向窗外。过一会儿,他又问:“阿娇,你会织围巾吗?”
“不会。”
她表情冷淡,让容川不知如何聊下去。沉默许久,王娇忽然说一句:“但我可以学。”
“那给我织一条,行吗?”他低头,不敢看她。
“你喜欢什么颜色?”
他揉着鼻子小声说:“蓝色,深蓝色,像大海一样。”
“你见过海?”她回头看他。
他淡淡微笑,望着她黑亮的眸子说:“见过,在青岛,我父亲带我去的。”
“海美么?”
“特别美”容川仔细打量王娇表情,见她不生气了,就用很小的声音问:“行吗?帮我织一条围巾。”
她垂眸,躲开他热烈的注视,脸颊有些烫,像被暖炉烤着。隔了好久好久,才用更小的声音回了一声:“嗯。”
有一股火在容川的心中慢慢燃烧起来,并不剧烈,暖暖的,像春日里洒在屋檐上的阳光。再汽车又一个颠簸间,他用右手食指勾住了王娇左手的小拇指。王娇继续看着窗外,只小指头动了动,像一条小蛇,绕住了他的食指。
容川微笑,侧头时看到王娇也笑了。
回到连队时,天已经黑了,大家各自回了屋,洗漱完毕,王娇钻进被窝久久无法入睡,满脑子想的都是容川。
这就……恋爱了?
第二天依旧是个好天气,因为还在假期中,王娇一直睡到十点才起床。去水房洗漱完毕回到宿舍正叠被子,就听操场忽然响起一阵骚动,先是卡车刹车的声音,紧接着好多好多穿着军大衣的年轻人冲进了连队,手里拿着棒子,锄头之类的劳动工具,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门口站岗的两位知青想拦却已被那群人直接踹到在地。
这是什么情况?王娇已经看傻了,只觉带头冲进来的那名高个男年青年看着有点眼熟。
这时,张小可端着脸盆急急忙忙跑进来,反手把门锁上,告诉屋里人,“谁都不许出去!”
“怎么啦?”小黄豆刚睡醒,只知道外面很吵,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张小可转身看窗外,眼睛死死盯住对方领头进来的男青年,手已经开始发抖,声音颤颤巍巍:“纪,纪北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