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听完,凰钟心底忽然生出几分悲哀情绪,他开始懂得为什么少女眼底的黑色那么地浓,比上好的徐州墨还要浓重三分。
街道两旁小贩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吆喝声,孩童的喧闹声,男人的呵斥声,此起彼伏,汇聚成一片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偏偏,这热闹与他没有半点干系。
“阿庆,你可知,说这些话的后果?”
莲庆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没有回答。
“……或许,你说的很对,但有一点,现在绝不能称之为乱世!”
“自从暴君商纣遭天诛后,那些恐怖的刑罚尽数被废除。父皇分封诸侯与田地,令天下百姓均有一方土地得以耕作!”
“大范围的战争动乱绝不会再有,整片中原大地欣欣向荣!又哪里称得上是乱世?”凰钟虽尽量压低了声音,可他的语气仍然很激动,苍白的脸上,甚至泛起了几分少见的潮红。
每个人都有其痛点,饶是他修养极佳,可自己打小最为尊敬的父皇被污蔑,仍是免不了动怒。
对于他的反应,莲庆表情很平静,眼波深沉,仿佛瞬间落进了一方千年古井。
她收起自身的慵懒姿态,吐掉了嘴里的草茎,直面凰钟针刺般的视线,面容冷漠而不屑。
音调不高不低,一字一句,质问道。
“如果真的天下太平,所有百姓均有一方土地得以栖身,那么现在牛车上这些被父母卖掉换取口粮全家人才得以勉强活命的孩子,又是打哪来的?”
“……”
“在你看来,商纣统治下的百姓生活在地狱,那是因为你打从一出生起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这份认知已经深入你的骨髓、你的血脉,你的思考机制,成了你人格的一部分。”
“但我不同!我并没有接受跟你同样的教育。”
“所以,我先前才说,人与人之间,是无法相互理解的。”
“不是的,阿庆,不是你说的这样!”
“怎么不是?圣贤书里头言之昭昭,所谓民心者得天下,本就是用来骗骗我们这些底层人的啊!”
“朝代更迭,何时跟我们这些贫民百姓扯上过半点关系?我们除了被动承受战火跟叛乱,将自家儿郎送上战场外,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