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自己的床,意思是问自己怎么回来的。
“事发三日后太子殿下亲自送女君回来的。”翁媪道,然后补了一句,“如今这院子里除了宜人之外,伺候的人全是太子殿下派来的。便是我要进院子,也得守门的郑侍卫同意才行。”
翁媪检查过冯蓁的伤口,她是没想到这样的伤势冯蓁还能活下来,也难怪是事后三日才从宫中送出来。
冯蓁又指了指外面的天,也亏得翁媪的理解能力一流,竟然看明白了。“皇上昨夜薨了,公子和少夫人都进宫去了。”尽管长公主已经去了,但翁媪还是没改口。
主要也是因为府里的事儿还有得闹腾。苏庆这“死”了一遭,自己没有爵位,倒是过继来的儿子成了承恩侯。而他既然活过来了,戚容自然能生出自己的孩子,将来又如何是好呢?
这桩事儿本该请大鸿胪上奏皇帝看看如何处置的,但因着进了腊月,衙门虽然还在办公,但人心都不在办事上头,苏庆又还在养伤,便没想着去弄,如今又是宫变,又是皇帝薨逝,估计苏庆的事儿至少得半年后才有可能料理了。
不过就算苏庆身上没有爵位,但他官职总是在身的,又是城阳长公主唯一的孙子,怎么也得进宫去哭灵,戚容作为命妇也是如此。又冷又累,每日回来都是一脸菜色,且还不能病,一病就容易被人找借口说心不诚。
反倒是冯蓁成了闲人,晋王已经死了,她这个准晋王妃也算是“戴罪之身”,宫里肯定是去不得的。
冯蓁的除夕也就是在这种悠闲无聊中到来的。因着元丰帝死了,华朝全国上下举哀,一切娱乐都取缔了,除夕更是连鞭炮都不许放,以至于这个年对勋贵官宦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年味。老百姓的日子却还是照过的。
年夜饭冯蓁只用了几口,没什么胃口,她还在养嗓子,喝不下任何药,宇文涛给她开的药方也是用胖大海泡水,量少饮下去倒还没怎么有反胃的感觉。不过一天里水喝太多,饭自然就吃不下了。
“女君再用点儿吧,这些时日你的饭量实在太小了。”翁媪关切道。
冯蓁摇了摇头。
“她饭量如今是多少?”一个低沉的男音在冯蓁身后响起。
冯蓁的动作顿了顿,翁媪已经跪在了地上。
萧谡抬了抬手,“不必惊动任何人,朕是私下来的。”
已经从孤变成了朕么?
冯蓁也站起了身,缓缓地要行礼,正好被萧谡扶着往窗边的榻上带去。
冯蓁没反抗,只是颇有兴致地打量起皇帝萧谡来,虽说还没有行继位礼,但他的确已经是皇帝了。但是装扮和以前并无什么改变,大概因为是私服出宫吧。然则神气却是变化大极了。
身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依旧还是在人下,总是要隐忍的。而如今的萧谡就好像一把出鞘的剑,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挡在他的前面。
不过即便是剑,也不是那种锋芒毕露的剑,大剑无锋,萧谡素来是深谙此道的。
冯蓁还在走神,萧谡的手已经伸到她的领口处,拉开了她的衣襟查看伤势。
冯蓁脖子上的红痕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微微还有头发丝那么细的一条粉色痕迹,但假以时日定然也会消退的。
“还是不方便说话么?”萧谡替冯蓁重新整理好衣襟这才收回手。
冯蓁点了点头。
翁媪虽然早对他们的关系有猜测,却没想到竟然已经亲昵到这种程度了,随随便便就能动手动脚,拉扯衣裳。
萧谡拉了冯蓁的手重新回到饭桌边,“陪朕再用点儿饭菜如何?”
冯蓁点点头,心想你都是朕了,难道她还能反对?
萧谡替冯蓁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冯蓁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表示不想吃。尽管食道和气管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萧谡也没强迫冯蓁,他自己吃了起来似乎是真饿了,虽然用餐的礼仪很优雅,但速度并不慢,而且饭量还很大。
翁媪张了张嘴,本想说要不要另外换一桌酒菜,毕竟这是冯蓁吃剩下的,可是看萧谡吃得那么香,她又没敢开口了。只在旁边殷勤地添着饭,没敢让任何人进来伺候,当然其他人也进不来。
翁媪在旁边伺候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萧谡不拿筷子的手在桌下一直是捉着冯蓁的手没放开的。
到萧谡吃完饭用茶水漱了嘴,他扫了一眼翁媪,翁媪才退了出去,从外面带上了门。
萧谡抬手为冯蓁理了理额发,“那日怎么那么傻?”
冯蓁眨巴着眼看着萧谡,她的眼睛又大又灵动,好似连瞳仁都比别人大,就显得有些天真的稚气。
“以后再不许拿自己的命不当命了,萧论还威胁不到朕。”萧谡道。
冯蓁心想,说不定我就是想跟萧论同年同月同日死呢,你倒是挺自信的。
“以后也不会再有这种事。”萧谡又道。
冯蓁想了想,比了一个“六”的手势,意思是问萧诜怎样了。她听说或者该说看到萧论死了,但是萧诜的情况还并不清楚。
“他还活着。放心吧,朕不会残杀手足的,只是把他关了起来。”萧谡道。
冯蓁点了点头,比想象中的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