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下,一位老僧正盘坐于地,低眉垂眼,如已入定。
这人瘦骨嶙峋,皮包骨,骨撑皮,两腮凹陷,眼窝深陷,双手枯瘦如柴,指骨根根分明,浑身散发着一股迟暮将死的气息。
居然是金台。
虚竹、阿紫早在一旁等候。
见陈拙随鸠摩智进来,金台和尚缓缓抬眼瞧来,淡淡道:“贫僧无能,未能一阻魔祸,有愧啊。”
果然是绝顶高手啊,这人便是败了,也能抽身而退。
陈拙抬手渡过去一股精纯生机,才见扫地僧的脸色恢复不少。
可惜这人油尽灯枯,精气神俱是枯竭,就像一截朽木,大限将至,回光返照。
陈拙缓声道:“你这和尚真是死脑筋,先与李存孝一战,又与我一战,损耗不少又负内伤,还这般拼命,不是你不敌他,而是时机不允。”
金台和尚神色仍是平和,可眼中却有叹息之色,幽幽道:“唉,不想本就动荡的世道竟然出现这么一尊大魔;此獠一路西去,沿途所过,人畜俱亡,皆被他吞吸尽精气而死,眼见遍地枯骨,贫僧焉能惜身。这位‘南慕容’进境实在可怕,初时尚不敌我,但肉身之强难以想象,伤势转瞬即愈,几番被他逃脱;越往后,他的手段便越强,借着与我交手不断成长,很快便能与我僵持。”
果然。
这一切果然如陈拙所料。
金台和尚缓了缓气息,复又道:“贫僧那时已不抱全身而退的念想了,即便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斩杀此魔。可那人丧心病狂,为了令我分心,居然将他那吞吸精元的魔功散布外放,不到五天,一个镇子的人自相残杀,几乎死绝,幸存之人又都成了那魔头的填补之物,贫僧无奈,只能大开杀戒……我有愧……”
他说的气喘,胸腹起伏,脸上的神采已有黯淡之色。
话到最后,金台死死盯着陈拙开口道:“绝不可让他将魔功散布出去,不然这世道必然沦为无边炼狱,而且所有练得魔功者皆会成为他的填补之物。”
“他已如此打算?”鸠摩智动容道。
金台和尚道:“此人心性已变,非常理所能揣测,自称‘血魔’,欲创‘血神教’,亲口所言,为了光复大燕,便是搭上天下苍生都在所不惜,魔功一散,天下势必大乱,对他而言正是绝好时机。”
鸠摩智浑身一寒,眼中难掩惊色,面容转瞬阴沉道:“如此一来,莫说中原,西夏、吐蕃、辽国只怕都要生变。”
有那魔功,绝没可能无人习练。
而且这般手段可免了勤学苦练的功夫,夺他人之能,天底下的邪魔外道,旁门左道怕是都要动心,届时群魔乱世,人人自相残杀,天底下哪还有安宁。
鸠摩智越想越是心惊,越想越觉可怕,长叹道:“魔祸,真是千古未逢之魔祸啊。”
陈拙心中也是暗叹,最坏的结果来了啊,如此看来,这门魔门比那《九死魔功》更要霸道。前者乃是取《道心种魔》而成,以自身为种;后者索性劫掠天下,干脆直接吞吐天地苍生的精元为己用,至魔至绝,非同小可。
鸠摩智哑声道:“说不准慕容复现在已将魔功传于江湖,相信不出三天,武林中必然杀戮再添,杀劫四起,迟一天,这世上便有无数邪魔冒出来。”
陈拙终于开口:“放心去吧老和尚,此事儿我接的下,保准杀个干净,不留后患。”
金台和尚闻言这才一松气息,眯眼看了眼头顶的太阳,缓缓合上了眼眸,就此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