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如旧。
柳雁平冒霜顶雪,牵马赶了过来,他心惊肉跳地瞄了眼雪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口干舌燥,甚至还不忘数了一遍,仍觉难以置信。
除了楚相玉败退惊逃,剩下的十一人尽数折在了这里,都死在了一个人的手上。
更多的是连对方衣角儿都没碰到便已惨死当场,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
“陈兄弟,你没事儿吧?”
只是他问完就有些后悔了,都吐血了,能没事儿么。
陈拙一弯食指轻拭嘴角血迹,抖了抖两肩的落雪,脸色尽管有些苍白,但眼神似乎更亮了,亮的如在放光。
而且他隐隐感觉眉心发胀,应是“上丹田”的位置,即是“藏神之府”,还有……六感似乎更敏锐了。
“不碍事儿!”
说归说,但陈拙心知自己的情况,那两股阴阳掌劲适才入体游走,引动了他五脏之气,好似烈火焚烧,又似至寒坚冰,虽说强自以内劲化去,但既是血肉之躯,伤势自然难免。
真要论起来,他虽在打法招式上赢了,但先占了神兵之利,加之楚相玉久困樊笼,功力怕是不曾彻底恢复,还有伤在身,算是占了莫大的便宜,此战有些……
“等等……五脏之气……”
心里想着,陈拙突的心神一震,一时间眼底最后一丝困惑也解开了。
此次精神有所突破,并非毫无来由。
“攒簇五行颠倒用……引五脏之气……”
他几乎瞬间便联想到了这句话。
深吸了一口气,陈拙暂时压下了纷乱的心绪;此念非同小可,于他而言,只似拨云见日,总算窥见一丝天光,若有机会,还需静下心从头到尾好好捋捋。
柳雁平问道:“陈兄弟,咱们现在是折回与时统领他们汇合,还是再进?亦或是先整理这十一具尸体?”
“十一具?错了,只是十具。”
陈拙边说边赶向那沈云山的身旁,抬手扣其后颈,五指一扣,往下一捋。
原本已是不动弹的沈云山身子一直,一个哆嗦,喉咙里发出一声绵长的舒气之声,又见陈拙伸手在他胸口揉了揉,这人已趴在地上不住急咳起来,脸色涨红,宛如溺水得救了一样。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死也不会回去!”
沈云山面如死灰的望着陈拙,他既然在“铁血大牢”当差,自然知道里面的可怕之处,但凡进去了,恐是想死都难。
陈拙眼皮一垂,蹙眉说道:“你适才说不是伱杀的胜一彪,我自然要留你一命,你若没有说谎,那便是有人借机行凶。”
他说着话,冷不防转颈瞥向柳雁平,“柳兄弟,你慌什么?”
柳雁平表情僵硬地干笑道:“我慌了么?陈兄弟说笑了。”
陈拙抓起一把雪搓了搓手心的血色,漫不经心地轻声道:“我这人若是动动耳朵,十步以内,就是只苍蝇飞过,振动了几次翅膀我都能听出来,你觉得我会听错?打你瞧见沈云山没死,你的气机已是变了,心跳也变了,呼吸也变了,心里在想着怎么杀他吧?”
柳雁平眼神微颤,两腮的筋肉蠕动一鼓,“我与他又没仇,杀他作甚?”
沈云山冷不丁地插话道:“你杀了胜大哥?那就错不了,你与他向来不和,他又出言羞辱过你。”
陈拙却不再勉强,而是话锋一转,“此事真相如何,等我回去,与几位统领一对当时的细节便会水落石出。”
柳雁平的脸色原本冻得发红,只是现在又白了,他低着下颌,但很快反而镇定下来了,皮笑肉不笑地道:“看来今夜过后,只能有一个人走出这片雪原了;没错,那厮是我趁乱杀的……只因他曾出言辱我,说我不是男人,我杀了他,仅此而已。”
他眼底似有杀机涌动,岂会甘心受制,更不愿等死,况且陈拙才历经了一场恶战,还受了伤,自然要舍命搏得一线生机。
但想起面前人适才所展现的不世凶威,柳雁平手心已是见汗。
陈拙瞥了眼对方略显秀气的白净面庞,不紧不慢地道:“咳咳……先别动手,我还有话没说完,我能放过沈云山,也能饶你一马,小事儿罢了,用不着搭上性命。”
这下不光柳雁平愣住了,沈云山也怔住了。
但二人皆是江湖上摸爬打滚,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心思自然也细腻,听到陈拙这么说,便已猜到了十之八九。
这人不但深藏不露,还另有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