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老头不知是何来历,原本看也不看一旁掠阵的二人,似是不屑一顾,难入眼中,还是陈拙开口才迎来对方不轻不重的一瞥。
“呵呵,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
老头嗓音低哑,喉咙里如裹着沙砾,听着刺耳,一对金鱼眼般外鼓的招子也跟着瞧来,宽大袍子在风雨中不住鼓荡,猎猎作响,像是下一秒能被大风刮走。
这人岁数也是不小,头顶苍发稀疏,被雨水浇塌下,皮肉干瘪苍老,少有血色,脸颊上生着一块块惹眼的黑斑,不见半点活人气。
郝恩光面有忧色,何止是忧色。
陈拙堪堪而立的岁数劲力便已通贯全身,此等天分委实惊才绝艳、罕见至极,但打法再妙,手段再高,遇到这等先觉的老怪物焉有胜算啊。
这一去,若无援手,十有八九怕是一去不回了。
可又不得不去。
眼下已到生死存亡的关头,胜负输赢已系于一线,死也得去。
算下来,剩下的老前辈们倘若也能有所功成,那通玄老怪估摸着也所剩无几了,如今再诛了这贼首,便算大功告成。
绝不能前功尽弃,更不能功败垂成。
陈拙眼神平静,倒也坦然,起初或许对这些老不死的通玄老怪忌惮有之,惊惧有之;但时至今日,见惯了那些前辈为后辈子弟开天辟地而甘心赴死的场面,他心中早已无惊无怖。
只是心绪微动,恍惚间想起了初到此间的自己。
曾几何时,他有过不与这个封建时代共情的念头,只想冷眼旁观,看看在这神州陆沉的世道里,那些英雄豪杰如何演绎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
想的最多的,充其量也只是想活的舒坦点罢了。
但如今,他早已置身其中,难以撇清,亦是难以割舍。
江湖这两个字,大抵从他遇到王五的时候,就已经跳进来了。
如今,焉能惜身。
郝恩光发白的嘴唇翕动了三下,似是要唤出陈师弟三个字,脚下轻动,便要走出,但下一秒却又因陈拙的话语顿住脚步。
“看来,时机已至,该我证道了!”
几字如呢喃般的轻声言语,却似金铁抨击,在滂沱雨势中清晰可闻,如那穿心之箭,和着雷音,在辽阔旷野上传开。
小老头死灰色的眸子轻轻颤了一下,看看场中僵持的四人,再听那证道之言,两腮鼓动,眼皮一掀,双臂一振一展,已如苍鹰俯空般翻起丈许,朝陈拙掠去,
这小子竟想拿他证道?
“不知死活!”
“来战!”
陈拙一声长啸,惊觉身后涌来一股铺天盖地的杀机,上身低伏,人已如猎豹般狂奔向另一头,去势如箭,扎穿雨幕,想要分割战场。
他如今内劲通贯全身,一步踏下,浑身筋肉都在不住协调发劲、蠕动借力,速度快的惊人,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小老头缀在身后,嘿嘿直笑,“你怎得和那劳什子燕子李三一个德行,未战先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