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人龙望着自己中枪的右脚,一张老脸先是一愣,而后是惊恨、暴怒。
阴鸷眸子直直瞧上徐三爷。
便在这空隙,陈拙立即反应,张口一吐,一注血箭蒙向对方双眼,同时撑地跃起,龙爪掌起手。
甘人龙如今一脚受伤,重心势必变化,八卦游身一转,陈拙双掌已融了几分猴形的打法,却是猴子摘桃,攻其裆下,绕其走转,招招攻其下三路,爪风连连破空。
“死来!”
甘人龙杀心大动,不光是对陈拙他们三人,连徐三爷、方天那些人也不例外。
想他纵横天下多少个年头了,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而且还是被一个不通拳脚的老头打伤。
简直奇耻大辱。
他双腿一盘,裤腿撑圆,已在交错间与陈拙的双爪互攻数招。
明明是是血肉之躯,可陈拙五指一扣,竟无法着力,像是塞着团棉花。
事实上不光甘人龙自己吃惊,连孙禄堂也是一愣,宫宝田、方天连同一众凝神以待的弟兄们也都怔了怔,下意识望向徐三爷。
老人先前烧刀子喝的有点儿多了,加上四人的厮杀场面太过惊世骇俗,且又忧心陈拙的安危,便端枪偷瞄,想着关键时候能帮上一把,结果酒劲上来,一不留神又加紧张,便走了火。
但众人愣的不是他开枪走火,而是怎么打中的。
先前那那么多杆枪连同马克沁机枪都被对方悉数躲了,怎么这一枪……
孙禄堂与人对敌经验丰富,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已是明白了什么。
陈拙这边,招式打法虽是狠辣,但他只一起手,甘人龙不是硬接无伤,就是先觉退开,左闪右避,一招未中。
追打间,一道黑影倏然自甘人龙身后火海飞扑闪出,足尖一点,已是一记进步搬拦捶,劲风鼓荡,霜雪爆散,直捣其后腰。
这一拳来的极快,但古怪的是就在快要击中时,甘人龙才有所察觉,闪身一避,一块衣角已被带下。
孙禄堂收拳立定。
他看着脸色铁青的甘人龙,又瞧了瞧对方已经止住流血的右脚,而后言语莫名地轻声道:“无意可制先觉。”
陈拙拭了拭嘴角血迹,听到这话,眼神微凝,心念转了两圈,再看了眼徐三爷,不用细说已晓其意,“我杀意太盛,尚未收敛干净,况且一看到这种老怪物总是忍不住想打死他,你呢?”
他问的是一旁脸色苍白的宫宝田。
“一样。”
孙禄堂一抖双臂,淡淡道:“那就由我战他,你俩伺机动手;若无先觉的手段,单论打法我还从未遇过对手,而且我似有感悟收获,想要验证一二。”
“有意思,拳无拳,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孟子》云:‘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丹书云:‘形神具杳,乃与道合真之境’……”
他一面朝甘人龙迎去,一面轻声道:“请!”
甘人龙脚上中枪浑似不觉痛楚,语气冰冷地道:“不知道天高地厚!”
孙禄堂面上却无悲喜,眼中更无杀意,亦无战意,平静似水,视线垂落,瞧得已不是甘人龙,而是他脚下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