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二儿媳周氏是方为民同僚之女,说话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她啧啧叹了半天,才道,“那个荣大小姐还真看不出来,刚才小妹还在跟我说,她是为了救瑞和县主出府,不惜以身为质,反而伤了容貌,我就说嘛,这哪有救人这么不顾自己的?而且你既然定计送人出府,事先跟县主说一声,哪能真扎烂她的脸啊?这县主跳了江,她当天就跑人家院子里拉东西,咯咯,我倒想听听到时候荣大小姐又怎么给自己辩白?”
“这些事咱们心里清楚,不乱传就是了,只是以后大家遇到荣家人,打起精神来,唉,你们父亲在珠洲一干就是近二十年,送走了多少知府大人?这马应天倒了台,还不知道再来一位什么样的呢!”王氏想的更长远一些,马应天伙同荣峙给李静宜下了迷药,是妥妥的帮凶,这次只怕自身难保了,这珠洲府衙就不知道下来轮着谁来坐了?
周氏可比王氏乐观的多,抚掌道,“那自然是父亲了,这马应天是得了荣海的力保才连任的,这再有两年任期才到,妾身估摸着,朝廷会直接叫父亲接了他的位置,”这同知升知府,以后在珠洲府再不用看人脸色,周氏想想就兴奋不已。
王氏可没有周氏想的简单,她嗔了儿媳一眼,“我知道你想什么,可你也别忘了,珠洲府是个什么地界儿,在别的州府,知府一家独大,这里?可还住着位南路水师大都督呢!还有他麾下那样将官,虽说文武不相统属,可那些军汉丘八,品阶比你们父亲高,一个赛一个的蛮不讲理,我倒宁愿你们父亲能离这珠洲府远远儿的,哪怕是去一个穷些的地方当知府,也比这里到处受气的强。”
“那母亲的意思,”周氏看向绮霞阁方向。
是机会自然要抓住,何况这芳园现在不只住着个瑞和县主,还有个当今皇上的小舅子,恩义侯云驰呢!
王氏的目光从女儿方如云身上滑向孙女儿方丽娉,女儿如娇花,孙女儿如新蕊,若是一辈子留在珠洲这种小地方,就太亏了。
周氏眼明心亮,顺着王氏的目光看过去,瞬间便猜到了王氏的打算,掩袖笑道,“今天听母亲讲了半天古儿,妾身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多年方家二奶奶,其实就是只井底之蛙,唉,要是能往京城里去看看,就好了……”
京城里?方如云曾经跟着王氏去过承恩伯府,虽然承恩伯府已经没落了,可那里的繁华气派,也不是她这种长在地方上的小姑娘能想像的,“是啊,娘,如果爹能做京官儿就好了。”
京官儿?就方同知这六品同知,到了京城,可就什么都不是了,比不得为牧一方,说一不二,但是如果想想子孙的前程,这天子脚下,自然要比呆在地方上强得多,“这个么,”
王氏凝眉看着手里的青花瓷茶盏,“待我问问你爹的意思,”顺便再给她京城的父亲写封信,听听他的意思才成。
周氏见王氏意动,忍不住又加了把力,“嫂子,你是读书人家出来的,我听说这京城国子监里人才济济,进了国子监那前程就等于是定下了,如果咱们大哥儿跟二哥儿能在京城拜个鸿儒,那就太好了。”
这下连苏氏都被吸引了,丈夫才具平平,苏氏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唯一的儿子身上,若是可以寻得名师,那就再好不过了,“是啊,咱们方家不缺富贵,但想要真正的撑起门楣来,最少也得出一个进士才成。”
方为民止步于举人,因为方家豪富,上下花了许多银子,又攀上了承恩伯府,算是谋了个小官儿,一步步走到今天,按他的履历,能走到六品同知上,已经是仕途平顺了,再往上升也是有限的很,“你说的没错,咱们两个哥儿都是极聪明的,万不能留在这里给耽误了。”
这小儿子大孙子,苏氏生的长孙方骐跃是王氏跟方为民的掌心宝,加上自小聪明伶俐,自三岁起苏氏亲自为他开蒙,如今十二岁上,方为民已经开始叫他准备来年的童生试了,王氏可不认为孙子年纪小就考不上秀才,但是考中了秀才,下来的举人进士,可不是他们夫妻能帮得到忙的了。
王氏盘算着丈夫的前程,苏氏想的是儿子的功名,周氏跟方如云跟方丽娉想的则是京城的繁华,几个人同时没了说话的欲望,只出神的各自想心事。
“太太,县主请太太们过去呢,”
“走吧,”听到李静宜来请,王氏起身掸了掸衣角,看着两个儿媳,“你们都仔细着些,以前咱们都没有发现,县主还是个有脾气的。”
“是,我也才发现,县主,”在母亲嫂子跟前,方如云自在惯了,“县主是个极会说话的。”
方如云口里的会说话,可不是什么好词,再看她脸上隐隐的忿忿之色,苏氏几个点点头,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的仪容,才携手出了漱玉院的大门。
李静宜虽然贵为县主,但到底是客,因此听到小丫鬟来报说王氏她们在门前下轿了,亲自起身扶了含笑迎出绮霞堂,“姨母来了,快请里头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