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世青走后,李静宜挥退了贺妈妈,独自躺在床上养精蓄锐,周世青说的没错,以她现在的身子,只怕是跟荣家人耗不起精神的,还有玲心跟珑意,自己的两个忠婢,不知道她们现在下落如何了,就冲着她们,自己也得尽快赶回去。
恩义侯代天宣慰,不只是珠洲上下官员,整个两江水师的将领,都在头一天赶到了珠洲城,而珠洲城的百姓,也一大早赶到了云水渡,准备开开几辈子都难遇到眼界。
“大帅,”侯志勇走近荣海,“今天这阵势是不是有些过了?”
这次荣海是摆出全副迎驾的阵势来迎接云驰的,不但珠洲上下官员亲迎,连两江大营都几乎被他带了出来,还另备了天子出行的导引乐队,只等着看到官舰便吹打进来,力求办成一场盛事。
两江大营的所有将领今天都是全副甲胄,在七月天儿里,没有一个不是汗湿重衣,可是荣海却面不改色,“既然恩义侯代天出巡,又是钦差大臣,咱们该有的准备做足了,才能显出地方上的诚意来,”
荣海意味深长的看了侯志勇一眼,“恩义侯可不止是一时的钦差……”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远处礼炮声响,荣海身子一直,“来了,”
“这珠洲还真是个好地方,”一路行来周世青久看了两江的繁华,现在看看两岸拥堵的百姓,向云驰道,“就看这百姓的气色,这马知府也算是个能吏了。”
“珠洲府靠的不是农桑,而是贸易,”李静宜从舱里出来,再看这她曾经熟悉的地方,心里不是没有感慨的,“民有所耕其实也不是易事,倒不如往商行里寻些差使来做。”
大周最重农桑,而珠洲百姓却多无所耕,云驰看了李静宜一眼,却见她微微一笑,“周先生其实说的也没有错,这珠洲确实富裕,寻常富户手里的土地都有百倾,蓄奴无数。”
《大周会典》规定:“凡军民人等往来,但出百里,即验文引,如无文引,必擒拿送官,”这珠洲府里良民俱从商,富户多蓄奴,那这奴又是从哪里来的?
云驰看着李静宜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发现她真的不再是那个在树上看蚂蚁的小姑娘了,“县主这话,有所指啊!”
“有没有所指,就看侯爷怎么听了,”云驰帮她一把,李静宜自然也想有所回报,至于他拿着这个是去跟荣海求好处,还是报给朝廷,就不是她一个闺中妇人管得了的。
“县主随本侯一同下船吧,”云驰回了李静宜一个微笑,她想要的,他给就是了了。
御杖、吾仗,立瓜、卧瓜、星、钺,十面五色金龙小旗、八面五色龙纛、八面双龙黄团扇、八面黄九龙伞迤逦而出,在岸上的官员跟百姓俱都目眩神迷,不等小太监唱礼,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山呼万岁。
“圣躬安,”云驰看着岸上乌压压的一片头顶,站在舷边向北方抱拳朗声道。
他从一同过来的太监手里拿过明黄圣旨,静静的看了下方一眼,等岸上一片鸦雀无声了,才大声宣读起来。
……
荣海静静的跪伏在岸边,圣旨上那些骈俪文他没有听进去几句,左不过是圣命恩义侯代天宣慰南路驻军,可是里头的“如朕亲临”四字,却叫他心里一沉,只是宣慰,就无权过问地方和官中政事,可是这“如朕亲临”,那代天子过问民事军事,就是理所应当的了。看来这恩义侯跟他那个皇后姐姐,果然深得隆武帝之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等云驰的声音停了,荣海率先磕下头去,心里也打定了好好结交这位恩义侯之心。
“末将见过宣慰使大人,”有道是礼多人不怪,尤其是像云驰这样的青年勋贵,这权势之心,自然是最重的,荣海再次单膝跪地,给云驰见礼。
这次行礼,荣海也注意到,云驰并没有拿大站在那柄象征皇权的九龙曲柄明黄华盖伞下,心里对他又看重了一分。
“荣大都督莫要多礼,”云驰示意岸上的人平身,却没有率先下舰,而是后退一步,“县主,请!”
县主?难道还来了位县主宣慰地方?云水渡霎时纷乱起来,这侯爷没见过,县主是个什么官儿,老百姓可就更没有见过了,大家都踮起脚尖儿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
李静宜却不敢拿大,曲膝道,“侯爷代天宣慰,妾身只是一个妇人,如何敢走在侯爷前头,”
大家都是明白人,云驰冲李静宜一抱拳,率先踏上了已经铺上了红毡的踏板上,而后头同来的属官,仿佛都没有将岸上诸人纷杂的脸色看在眼里,沉默的一一向李静宜行过礼后,才在她前头下了官舰。
瑞和县主被夫家逼迫跳江逃生的事,李静宜没有隐瞒的必要,贺妈妈闲着无事,两天时间,边叹边说整个宣慰使团都知道了个一清二楚。
李静宜是宗室贵女,舰上的属官们知道的并不多,甚至连锦阳长公主,也只是听说而已,可他们都亲眼看到甚至亲手将李静宜从江心救起,好端端的贵女,抛家舍业远嫁千里,居然还被无良的夫家如此挫磨,但凡有血性的人,都会感到愤慨,甚至因为都是京城来的,生出了同仇敌忾之心。
因此下船之时,即使是李静宜坚持尾随,这些人对她行礼也愈发恭敬,这瑞和县主的名头,边远小民不知轻重,他们都认!
“大帅,”浙江水师都督侯志勇看着缓缓向荣海走过来的素衣女子,猛的一推不知道为什么僵立在原地的荣海。
荣海从已经从初见李静宜的震惊之中醒了过来,他看着身着褪了色的浅蓝锦衣的李静家,杀了荣峙的心都有了,自己几天不在珠洲,他就闹出那么大桩事来,最可恨的是居然连斩草除根都做不到,这人怎么就跑到了钦差官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