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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灿耀离开茶府后,心绪烦乱如麻。无法放下对唐晓蝶的牵挂,即便她已经明确表示不希望他再插手。然而,韩孟焕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他若是坐视不理,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踌躇良久,他还是决定去韩府讨个说法。管他什么身份尊卑,什么礼教名分,他只想给心爱的女子一个交代,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朝韩府方向策马疾驰而去。
到韩府门前,陈灿耀翻身下马,将缰绳抛给随从,“去通报一声,国子监监承陈灿耀要见韩直讲。”
韩府仆人领命而去,片刻后回禀:“陈大人,韩直讲有请。”
穿过重重回廊,几番门户,终于来到一处静谧雅致的书房。
韩孟焕正倚在榻上,手持白羽扇,一副闲适模样。见陈灿耀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他也不起身,只是慵懒地抬了抬手,懒洋洋地一笑:“呦,这不是咱们陈祭酒家的灿公子吗?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啊?”
陈灿耀也不跟他客套,单刀直入道:“韩直讲,我听闻你今日纠集歹徒,在柳夏茶肆大闹一番,想必你不会装作不知情吧?”
韩孟焕闻言一怔,冷冷地盯着陈灿耀:“灿公子,我们也不必装模作样了。那唐晓蝶我是见过的,不过是个攀附权贵的狐媚子罢了。我听说,你被她的皮囊迷了心窍,才会如此护着她。你今日来我府上兴师问罪,也是为了她吧。可你可曾想过,你们的身份悬殊,就算你真的动了心,依我看,不如趁早死了这条心,免得坏了家族的名声!”
陈灿耀闻言,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冷冷地说:“韩孟焕,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堂堂国子监直讲,竟敢纵容歹徒,为非作歹,枉顾师道尊严。若让祭酒大人知晓,你的乌纱帽只怕保不住了!”
韩孟焕沉吟片刻,不情不愿地说道:“灿公子,您这话就说得有些不近人情了。在下固然是对不起夫人,可您也不能不顾及在下的面子和难处啊。周紫是在下的发妻,名正言顺,我岂能说丢下就丢下?您让我不闻不问,放任妻子在外茍且,传出去成何体统?在下身为朝廷命官,难道还要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自家妻子被旁人霸占?这不是要我的脸往哪儿搁?更何况,周紫虽然不检点,可到底也是在下的妻子。夫妻本是同林鸟,可以各自飞,可飞久了总要回巢,周紫迷途知返,回到在下身边,不也是迟早的事?您一个外人,又何必对在下的家事指手画脚,横加干涉呢?”
韩孟焕的声音听似恭谦,却是句句带刺。他虽恪守臣子本分,却也绝不肯在夫人问题上退让半分。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将责任一股脑推到陈灿耀身上,逼得他进退两难。
陈灿耀闻言脸色一沉,正色道:“韩直讲,你未免太强词夺理了。我今日前来,本就不是为了干涉你的家事,只是奉劝你切莫再胡作非为,去茶府搅局闹事。你我都是国子监命官,理当以身作则,严于律己。你雇凶抢人,置礼法于不顾,成何体统?你把自家的事闹到大庭广众之下,让举国上下皆知你家丑,却还怨我多管闲事?分明是你自己不检点,却要怪罪旁人,未免太过荒唐!至于你那位夫人,我看她也并非不检点。她受尽你的欺凌,才不得已出走。如今寄身茶府,赚钱赎身,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的。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还要死缠烂打,甚至不惜雇凶掳人。你此等行径,简直是禽兽不如!我劝你还是悬崖勒马,切莫再自误!”
陈灿耀据理力争,言辞犀利,将韩孟焕驳得哑口无言。他本就是个正直耿介的人,最看不惯韩孟焕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此番挺身而出,本就是为了主持正义,维护一个弱女子的尊严。岂能被韩孟焕的花言巧语所蒙蔽?
韩孟焕见陈灿耀如此咄咄逼人,恨得牙痒痒,却又不敢当面顶撞。他阴恻恻地冷笑一声,话锋一转,阴阳怪气地说道:“好一个陈监承,好一副伸张正义的嘴脸!在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不过嘛,您这般维护唐晓蝶,想必不仅仅是出于正义感吧?在下听说,您对那位唐姑娘可是情根深种,一往情深。若不是唐晓蝶那贱人勾了您的魂,您又怎会为了一个下贱茶女,而得罪在下这个同僚?说起来,陈大人如此护着一个离异女子,传出去于您的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利啊。莫非,您在意的只有儿女情长,却不顾陈家的脸面了?”
韩孟焕一番话说得意味深长,字字诛心。话中有话,将陈灿耀对唐晓蝶的感情说出来,分明是存心羞辱。一方面揶揄陈灿耀不敢违抗家族,护不住心爱之人;一方面又暗示他为了儿女私情,而置家族利益于不顾。这番话表面上是一语双关地奉承,实则处处透着讥诮和轻蔑。
“韩孟焕!唐晓蝶的名节如何,不劳你费心。我对她的感情,更轮不到你这种人来质疑!我今日帮她,不过是主持公道。再说了,我没放弃她。我会一直护着她,直到我娶她为妻的那一天。”
这话一出,房间里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凝结了,连呼吸都变得艰难。韩孟焕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陈祭酒之子,国子监的监承大人,竟然说要娶一个离异的茶女?
“哈哈哈哈…………”沉默良久,韩孟焕突然仰天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几欲岔气。
他指着陈灿耀,一脸不可思议地说:“你莫不是在说笑吧?你一个前途无量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一个离婚过的女人?你可知道,若是这事传出去,你在国子监里,还怎么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