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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素曦闻言,心头一颤,霎时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但作为司业之女,她很快便调整好情绪,换上一副恭谨顺从的面孔,缓缓跪在陈夫人面前。
只听她语调娓娓动听,字字恳切,诚意十足:“伯母,素曦知罪。去岁荒唐,冲撞了伯母和陈郎,那般羞辱陈府,素曦实在是昏了头。如今想来,简直惭愧难当,愧对伯母的恩德,更愧对灿公子。伯母能不记前嫌,不弃素曦,素曦感激不尽,痛改前非,从此洗心革面,必当以贤妻良母之道侍奉灿公子,不负伯母和灿公子。”
言罢,泪珠滚滚而下,楚楚可怜,似乎在为往日过错而凄然泣下。她分明是在刻意示弱,以求原谅。
陈灿耀冷眼旁观,心下了然。堂堂司业之女,京中名媛,会为区区一个穷学子而低声下气?这无非是做做样子罢了。他不禁讥诮一笑,开口打断道:“呵,林姑娘说这番话,可有半分诚意?依我看,不过是做做样子,好骗得我阿娘原谅罢了。去年你如何羞辱我陈家,今日倒是装得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林姑娘当真是好手段,翻脸比翻书都快!这番泪眼婆娑的忏悔,我可一个字都不信。”
说罢,他负手而立,冷笑连连,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嘲弄。
林素曦被他当面拆穿,心头顿时羞恼交加。她自恃貌美,家世显赫,原本对这桩姻事志在必得。不料到头来却被陈灿耀一语道破,当众出丑,颜面何存?
她恨恨地咬着嘴唇,正要发作,陈夫人却已然开口,语气平和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无妨,无妨。”只听陈夫人慈爱地说道,“年轻人嘛,犯点儿错误在所难免。只要知错能改,改过自新,就是好孩子。我这个做长辈的,大人不记小人过。素曦啊,快起来吧。这地上凉,别跪坏了身子。”
林素曦闻言,连忙起身,神色间难掩喜色,感恩戴德地说道:“多谢伯母宽宏大量,素曦感激不尽。往后素曦定当以儿女之礼侍奉伯母,以贤妻之道相夫教子,决不负伯母和陈郎的恩情。”
说完,又是一个屈膝礼,言语恳切,态度卑顺,当真是个贤良淑德的儿媳妇模样。
可她这副谄媚样,落在陈灿耀眼里,却是无比刺目。他暗暗冷笑,只觉这女子当真厚颜无耻,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先是轻薄寡廉,予取予求,后又翻脸无情,悔婚羞辱。如今重施故技,装作楚楚可怜,妄图博取同情。这番伎俩,也不知骗过了多少人?
想到此节,他只觉一阵反胃。堂堂男儿,岂能任人戏弄?纵使她再有心机,也休想再次玩弄于他!
一念至此,他抬眸扫向陈夫人,直白地说道:“阿娘,人心隔肚皮,林姑娘如何打算,旁人哪里知晓?既然她当众悔过,阿灿自然不便苛责。但这桩亲事,是否要继续,还请阿娘三思。毕竟男婚女嫁,关乎终身,万万不可儿戏啊。”
陈夫人闻言,心头微微一震。儿子一向见微知着,不轻易拆穿旁人。这番当众发问,分明是对林素曦的忏悔之词有所存疑。想来此事,恐怕远非表t面这般轻易。
但当着外人的面,陈夫人也不便深究,只得微微颔首,对陈灿耀使了个眼色,柔声道:“灿儿说得是,婚姻大事,的确不可儿戏。如今素曦已经认错,我们就既往不咎吧。只是你们的婚约,也该认真考虑考虑了。毕竟你们门当户对,男才女貌,这般良缘,也是难得的姻缘。再者,两家世代交好,若是结为秦晋,也算门当户对。阿娘也是为你们的幸福着想,你们切莫负了祭酒大人和司业大人的期望。”
林素曦闻言,顿时欣喜若狂,连连点头称是。陈夫人此番话,虽是为她说情,却也是警告陈灿耀,莫要意气用事。而且这番话说得隐晦委婉,既为陈灿耀留了面子,又抬举了林家,当真是句句在理,滴水不漏。
陈灿耀听了这番话,心下了然,暗暗叹了口气。阿娘果然是个精明的人,几句话就点明了利害。可他心意已决,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左右的?
他深深看了林素曦一眼,缓缓开口道:“阿娘说得是。阿灿与林姑娘的婚事,自当从长计议。只是缘分天注定,强求不得。若是勉强为之,只怕徒增烦恼。”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却又处处透着疏离和不悦。林素曦如何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分明是不愿与她言和,却又不好当面拒绝,这才虚与委蛇,推脱过去。
她又羞又恼,正要开口争辩,一旁的陈瑾烁却凑了上来,满脸调侃地笑道:“哟,素曦姐姐,你跟我这死心眼的灿哥哥小时候过家家的事,你还记得吗?据说你俩曾在树下拉勾勾,说将来要做夫妻,生一堆胖娃娃呢!现在这美梦马上就要成真了,你说是不是天作之合,缘分注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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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瑾烁一席话,逗得陈灿耀和林素曦俱是面红耳赤,陈灿耀更是涨红了脸,恨不得捂着妹妹的嘴。只见他连连摆手,面露囧色:“阿烁胡说些什么?素曦和我自小就是兄妹相称,哪里……哪里会做那等亲热之事?你可莫乱开玩笑。”
林素曦听着,羞涩中又隐隐带着一丝受伤:“陈公子何必这般决绝?我们自小有些特殊的感情,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想当年你我在后园追逐嬉戏,可还记得扯断我头上的一簇步摇?后来被阿娘罚拎着耳朵半日呢,你当时可是含泪向我认错……诸如此类的儿时往事,我可还说不尽呢。”
陈灿耀听着,只觉一阵羞惭夹杂着恼火涌上心头,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他从未料到,林素曦竟会如此在阿娘面前,拿着往事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