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跌坐在宝座上,声色虽厉,但身子已然塌了下去,手肘无力地撑在案上,胸口不驻地起伏。
魏帝多子,对于一朝帝王,肯定是件幸事,但却给他带来数不清的惶疑。
他是先帝的第三子,在八个兄弟中,他非嫡非长,本没有即位可能。
当时,先帝已立许皇后的皇长子为太子,可她母子二人拉拢朝臣,羽翼日渐丰满,引起了先帝的忌惮,最终动了改储之心。
没想到却被他们母子发觉,开始密谋逼宫。
许皇后每日都在参汤中下毒,直到有一日,先帝饮后便撒手人寰。
那时还是三皇子的魏帝早察觉他们心怀不轨,便暗中联合慕容煜和庆阳侯父子,揭露了她二人罪行,将叛军一网打尽,在众朝臣的拥立下登基。
有这前车之鉴,魏帝就像怕极一般,在位已近三十年,不封后,亦不立储,最厌恶皇子与朝中重臣勾结。他将军政大权紧紧握在手中,就是防止大权旁落,给人以可乘之机。
当年夺位之时,先帝被许皇后母子投毒暗害,已成为魏帝心中抹不去的阴翳,致使他打心底对自己的儿子们始终无法敞开胸怀。
恰反,这几个小公主承欢膝下,填补了他对寻常天伦之乐的渴望。
贤妃嫁入大魏后,因美貌绝伦受尽恩宠。难产亡故时一尸两命,好在留下了一位公主。
魏帝实在不忍怀玲步她母妃后尘,远嫁异国,举目无亲。
何况,还是嫁给宿敌。
柔然素来狡诈,这一嫁,究竟能换边境几年安定,尚是未知。
可边境战役,劳民伤财,柔然兵猛强悍,他怎能不防!
他承认,自己动摇了。
大殿中又是一阵熟悉的、耐人心性的静默,所有臣工的目光都投向龙椅上的那位君王。
“此事容后再议,都退下吧!”魏帝哑声遣散了众人。
“奕尘留下——”
元珩刚要离开,背后一声唤,令他不得不转过身去。
魏帝一直低着头,扶在额上的手几乎掩住了整个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