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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玄点头应允,朝外头赶马之人嘱咐了声,魏玉汝亲密地携住了阿元的手说:“那是咱们伯宁县顶好的酒楼。”
魏玉汝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去看阿元的手,见她手上薄薄的茧痕:“唉,元姑娘在山野里采药,一定很辛苦吧,生了这些茧子。”
阿元将手抽回来,又看了一眼魏玉汝滑嫩绵软的掌心,似乎有所羡慕:“闺阁女孩养得细致。”
魏玉汝低了头:“谁家女儿都是精细养的。我的手上,也有练琴习字留下的茧呢。元姑娘习过琴艺书道么?”
阿元退避三舍似的忙摆摆手。
“姑娘不嫌弃,这些日子,便同我闺中做个伴,我教姑娘。”
阿元面色同嗓音都发僵,没成想,出了南越,又碰见了同青姐一般,要敦促她上进的好学之人,她忙摆摆手:“我……我资质愚钝,不扰魏小姐了。”
魏玉汝见江玄面上微微一点笑影,不由问:“玄哥哥,是觉得什么有趣么?”
阿元下意识也朝江玄看去,见他嘴角果然浮着一丝笑意,江玄这人,面上虽长带笑影,却是真心时刻少,假意敷衍时刻多。此刻的笑意,倒不像作假,更像是笑阿元呢。阿元微微着恼地嗔怪他一眼,她的底细,他比谁都清楚。
到了清风明月楼,菜上了桌,魏玉汝热情地招呼阿元动筷,作势便要给阿元夹菜,被江玄止住了,江玄淡淡道:“随她吧,有的她不爱吃。”
魏玉汝讪讪地,颇不好意思地搁下了筷子。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心太急,意太满,话也太多,这一顿饭,她便没怎么动筷。
饭吃一半,车夫来敲门,在江玄耳边低语几句,魏玉汝知是江帮有事。
果然,江玄听罢便起身,道:“我得先走。玉汝你陪着阿元,吃了饭,你们女孩儿家逛逛再回来吧。”
阿元下意识也起了身,江玄看住她,以眼神询问,阿元忙摇摇头,似笑非笑地皱起眼角,重又坐下了。
江玄这才离开。
魏玉汝望着江玄的背影,一点真意写在眼角,整个人悠远平和起来,她朝阿元笑笑,很懂事的模样,说道:“咱们吃。他总有忙不完的事。”
阿元似乎听出那语中有一段惆怅意思,没话找话想劝慰魏玉汝:“你要写字、画画、练琴,也忙呀。”
魏玉汝没搭腔,心中却想,自己能忙什么呢,不过是忙等人。从前忙着等娘亲,等她病好了来看自己,娘亲却在等爹爹回来的路上断了气;后来,忙着等爹爹,等他散了局,回了家,酒醉得不太厉害,能提笔略教自己几个字;再后来,她便开始等江玄,她在等他看见她的一片痴心,等他怜惜她、娶她,给她一个等他的名分。
等一个人的时间如此漫长,不弄些诗词书画打发,她岂不寂寞。有时候江玄应允来陪她吃晚饭,但她等到月亮出来了,江玄还没有回府,她看着空中清辉会想,月中人是多么地寂寞,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自清风明月楼走过一个街口,便到了一间绸缎坊,隔壁还有一家首饰坊,两间铺子都挂着同一个招牌,写着“弘微”二字。
魏玉汝下了马车,领着阿元进了绸缎铺子。旁的绸缎铺如打翻了颜料一般,各色纷乱,热闹非凡;这家“弘微”绸缎,各色绸缎倒以颜色深浅、花样疏密分门别类,各自陈列,秩序井然。
魏玉汝见店铺内只一个货娘,不由问:“就你一个人?”
货娘笑笑:“是呀,与我一同看铺子的罗家姑娘着了风寒,让她静养着呢。”
阿元抱臂在一架子绸缎前立定了脚,细细看起来,魏玉汝笑逐颜开,忙拣起一匹云霞般的锦缎比在阿元身上:“这缎子好看……”
一旁的货娘笑盈盈迎上来:“是魏小姐的新友?这妆花缎浓艳而不俗,也真只有这位姑娘配得上。”
魏玉汝面上的笑影僵住了,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掩饰,便背过人去,低着头,像是在细细检视那布缎,嘴上说着:“是块好料子。给元姑娘裁件时新衣裳吧?”
阿元的眼神落在另一端,敷衍道:“我不穿艳色料子。”
那些艳质流芳、光滑可鉴的绸缎,让她想起女帝峰上那高不可攀的主人,她怕披着这身艳缎,对住镜子,会看见那个人。她不想成为那个人的影子。
货娘灵巧地转了话头,忙道:“那……魏小姐要不要试一试呢?这样好的缎子……”
魏玉汝将那妆花缎往货娘身上轻轻一抛:“要了。”
货娘喜笑颜开:“魏小姐最是好眼光。里头有新的花样织出的新绸缎,魏小姐再来看看?”
魏玉汝见阿元一双脚钉在一片青海绿波前,便也没喊她,自己转个身子随货娘进了内间。等挑拣了三四匹合心意的绸缎,转将出来时,铺子里已没了阿元的身影。
魏玉汝心道奇怪,一边嘱咐货娘将包好的衣料送至马车上,一边出来询问车夫:“元姑娘在车上?”
车夫疑惑道:“元姑娘不是同小姐在一起么?”
魏玉汝这下倒有些失色,忙又折转回去,正碰上出来送衣料的货娘,两人便撞t在了一起,衣料落了一地。货娘连忙收拾,魏玉汝问道:“同我来的那个姑娘,她在哪儿?”
货娘摇头道:“奴没见,许是在附近逛呢。”
车夫忙喊道:“我可没瞧见她出来!”
魏玉汝暗暗焦急,慌忙又往铺子里去,只见汪洋成海的缎子,却哪里有一个人的影子?
货娘也忙随进来,劝魏玉汝道:“魏小姐别急,也许这姑娘往咱们后院去了,奴领着小姐进去看看。”